殡仪馆值班室里。
门窗紧闭,暖气开的很足,空调也打开了。
小女娃在躺椅上酣睡。
四周几个人面面相觑。
雷振说:“建设哥,这是哪里来的孩子?让她待在这里不大妥当吧。”
赵福:“对,我也觉得有些不妥当,建设哥,这是殡仪馆呀,阴气重、邪气多,你让一个生病孩子来这里——说道不好。”
沙伟:“我也觉得说道不好,不过这是个机会,你说我们要是开个直播打赏,就说——95后父亲生活艰难,带娃在殡仪馆当临时工值夜班,能不能火?”
彪子说:“能火,不过建设哥不是这样的人——这不成网络乞丐了?。”
杨建设说道:“你们四个人的话,就彪子最贴心了。”
彪子憨笑:“建设哥你说这话——我什么时候不是你最贴心的。喏,我还买了夜宵呢,把你闺女叫起来一起吃点?”
“这根炸鸡腿给她,华莱士的,我听你说这宝宝容易便秘?正好!”
这举动确实贴心。
但杨建设不得不怀疑他脑子是不是多少差点事。
想想彪子脑子确实差点事,这点他不该怀疑。
留个孩子在殡仪馆的夜间值班室确实不好,可杨建设真没能留他的地方了。
不光是有没有人照顾的问题,还有一个环境是否合适的问题。
值班室里有暖气还有空调,可以直接恒定温度。
闹腾了一路的小女娃进来喝了100毫升的奶便睡着了,睡得很香。
可能是药物起效很快,周安邦给她用过一次药,她就不那么难受了。
杨建设把自己的无奈说出来,最终说:“这是无奈之举。”
雷振想了想,说:“建设哥,你要是信得过我,要不然让我母亲和我大姐照顾她吧。”
“我大姐生过两个孩子了,她有育婴经验。虽然她那个精神不太稳定,但这两天挺好的,而且有我妈在身边盯着,应该没事。”
杨建设一听,大喜:“还有这好事呢?什么叫我要是信得过你,我还能信不过你吗?”
雷振给他解决了后顾之忧。
只要今晚有人照顾这小婴孩即可,明天他就能带回84年去。
雷振的家人住在老城区里,打车过来也得需要四五十分钟时间。
何况两人还得在家里先收拾出照顾孩子的环境,这样她们暂时过不来。
杨建设留下最靠谱的雷振先看着孩子,他带着彪子一组、赵福和沙伟一组,两组人去巡逻。
沙伟和赵福胆小鬼,不敢进灵堂,杨建设和彪子便去灵堂巡逻。
老干部还在这里,依然是孤零零的独自一具尸体。
彪子说:“今天交接工作的时候我打听过,他家里人还没有回来,估计明后天的是原单位来人主持给烧掉了。”
杨建设点点头走向另一个灵堂,这是大富豪尹飞驰父亲所在。
昨晚这边人很多,今天一个人都没有了。
于是杨建设就问:“老先生是被带回家里的灵堂了吗?”
彪子说:“没有,烧掉了,骨灰被带走了。”
杨建设诧异的推开门,里面确实空空荡荡,灵堂已经撤掉了。
他回头对彪子说:“烧掉了?这不能吧?我记得昨天晚上,尹飞驰的儿子不是说他们在家里布置了灵堂吗?”
彪子说:“肯定是烧掉了,交接工作的时候我录音了。”
他知道自己脑子不好使,所以有录音录像的习惯。
手机播放声音,杨建设听了一下交接的工作,尹飞驰父亲的尸体还真是已经烧掉了。
还是晚上最后烧掉的,就在他们交接班之前完成了这工作。
杨建设觉得很奇怪。
整件事就透着奇怪。
国家并没有要求人死后立马就火化尸体的规定,尹家这样的大家族想要将老爷子尸体带回家里去祭奠是很正常的。
他们应该趁着老爷子在医院去世了,便把尸体带回去,守灵之后再送到殡仪馆走流程。
可尹家的做法是,老人去世先送来殡仪馆,同时在家里设置灵堂。
设置了灵堂后,老人却没有带回家然后就给在殡仪馆火化了。
这是闹什么?
家里设灵堂的目的是什么?
杨建设摇摇头,领着彪子继续去巡逻。
今天又有两个灵堂被用上了,白天时候新送来了两具不会立即火化的尸体。
其中一户人家是十多个人在守灵,看穿着打扮也是富豪。
另一户人家则是普通家庭,甚至可以说条件不太好的家庭。
做粗活的人,杨建设能一眼看出他们的气质。
守灵的是两口子,男人在屋里抽烟,妇女则出来摆手:“你们干什么?不是说了我们自己守灵吗?”
她看看两人打扮又恍然大悟:“哦,你们就是上夜班的临时工吧?”
“你们领导没跟你们说过?今晚别打扰我们,否则我告你们侵犯隐私!”
妇女很彪悍,说着话直接上手推两人。
杨建设是有素质的人,很客气的跟妇女道了歉,领着彪子出门。
彪子查了查录音,恍然的说:“是,猪哥说过,福寿厅的不用管。”
杨建设一看彪子靠不住,只好一边巡逻一边把交接工作又给听了一遍。
后面一切正常。
结束巡逻一圈后他回到值班室,看到门外有人在探头探脑。
他本能感觉这人不是好东西。
这人气质不好。
他立马冲这人过去了,不过门口灯光很亮、对方也很机警,杨建设又不是专业抓人的警察,所以刚靠近就被发现了。
发现杨建设偷偷接近自己,这人转头就跑。
没跑了。
这人有问题!
杨建设拔腿去追。
他不信这人能跑的过自己!
结果对方不是一个人,这贼眉鼠眼的人一跑,不远处的阴影里又钻出来两个人跟着跑。
杨建设这下子可就麻了。
双脚难追四腿啊!
他顿时停下了身又往回走。
对方三人看他突然回返,还以为他是看到自己一方人多就怂了,其中有人便哈哈大笑:
“追啊!你怎么不追了?”
杨建设不管他的话,淡定的去门口打开了面包车。
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雪亮灯光照耀下,一条威风凛凛的德牧露出面容。
杨建设伸手指向三人,厉喝道:“羊敌!上!”
羊敌四肢甩动,健硕的身躯如离弦之箭般飞窜而起,几乎是一个起落直接加速到巅峰,两步就是十米!
三人看到他放狗了,直接吓尿了!
他们纷纷下意识转身跑,羊敌迅疾追上一个扑起来,从后头直接扑倒了这人!
被扑倒的青年抱头翻滚大叫:“自己人、自己人我草!你是临时工啊?我是他妈虫哥的人!是虫哥的人!”
另外两人对付狗追似乎很有经验,直奔路边树木蹭蹭蹭往上爬。
率先爬上一棵法国梧桐树的青年也在大叫:“哎兄弟!咱们自己人啊!你是新来的还是怎么回事?老付没给你提我们?”
两人的话说的没头没脑,不过杨建设还是听出了一个名字:
老付。
这说的应该是付馆长。
他招呼一声,羊敌没有攻击扑倒的人,直接用爪子踩着这人的脖子抬头挺胸站了起来。
如虎踞磐石,威风凛然!
另一棵树上的青年干笑道:“妈的,真是一条好狗,被它撵的上树不丢人。”
杨建设问道:“你们到底什么人?跟付馆长什么关系?”
他看出三个青年是盲流子,怕三人信口开河便紧接着警告了他们:“别瞎说啊,我会问付馆长,到时候要是发现你们……”
“用不着你问,我给你问。”地上被羊敌踩着的青年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并开了免提。
几声‘嘟嘟嘟’的响动后,付馆长的声音响起:“阿武,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阿武叫道:“不给你打不行了,你们这里的保安怎么回事……”
杨建设一听这三个盲流子还真认识付馆长,便赶忙上去抢走了手机。
阿武肯定会透露出羊敌的存在。
付馆长曾经交代过杨建设不准带狗进殡仪馆——实际上杨建设遵从了他的安排。
他只是带羊敌坐了面包车,面包车停靠在殡仪馆外,并没有带它进入其中。
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他跟羊敌不能割舍,而是他觉得这份工作透露着很多的迷雾,他怕有什么问题。
而付馆长是制造了这些迷雾的人,杨建设现在有点防备着他。
所以付馆长不允许他带羊敌上班,他就打擦边球带着羊敌却又没有带着它进殡仪馆上班。
杨建设拿走了手机,付馆长这边跟他交代阿武三人都是殡仪馆一个合作方的员工,让杨建设不要得罪三人。
挂断手机后,杨建设对羊敌招招手指向面包车,羊敌便自己跑了进去。
地上的阿武呲牙咧嘴的爬起来,揉着膝盖说:“这大冬天的地真硬啊!”
树上两人跳了下来,其中一个青年没站稳,落地后踉跄一步来了个以脸着地。
当场就是一声惨叫!
杨建设都替他感到疼。
主要是他一步跨出从人行道跨到了柏油马路上,所以这一下子脸就擦在了路面上。
冬天柏油马路跟刨子似的……
青年捂着脸站起来,哭唧唧的说:“这地确实硬!”
阿武一瘸一拐的走到杨建设跟前问:“妈的,你们是刚来的临时工啊?哦,我知道了,难怪不认识我们呢。”
杨建设对这些满身痞气的人没有好感,问:“你们怎么回事?刚才怎么在外面探头探脑的?”
阿武递给他烟被他拒绝,自己扔了一支在嘴里,然后嬉皮笑脸的说:
“草,我们本来想进去,结果到了门口听见了小孩哭声!”
“他娘的,你说大晚上的殡仪馆里透露出哭声,这他娘谁心里不害怕,是不是?”
杨建设一听,知道小女娃醒了。
不过这会已经没有哭声了。
他便跟三人解释:“是我一个同事的小孩在这里,待会他家里人会来接的。”
阿武哂笑:“你同事的小孩?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那哭声分明是个月子孩,谁他吗把自己的月子孩大晚上的带进殡仪馆?”
杨建设说:“真的,待会会有人来接走孩子的。”
“肯定得接走啊。”唯一没摔过的青年说话了,“你们生意真野,小月孩的也敢做啊?要么虫哥说你们才是胆大的。”
这话听在杨建设的耳朵里,让他觉得更不对劲了。
他警惕的问:“你什么意思?”
青年下意识说:“还能什么意思……”
“邓子你可闭嘴吧。”阿武推开他,冲杨建设笑着摆手:“没意思、没意思,你们做你们的生意、我们做我们的买卖,咱们互不干涉。”
“我们这次过来是来送货,你是临时工,这事不用你们管,你把西北那个小门打开吧。”
这事之前就说过。
夜间有时候会有渠道商给殡仪馆这边送货,走的便是西北二号门,到时候杨建设等人不必过问,负责开关门就行。
杨建设过去开了小铁门,一辆厢式小货车开了进来。
这车挺不错的,适合用来拉货。
正好杨建设这边感觉面包车已经不够用了,想要换车,便去问阿武:“请问你们这台车是什么牌子的?多少钱买的?”
阿武说:“这是奥铃捷运冷藏车,裸车15个,具体落地多少个你自己算。”
杨建设现在逐渐熟悉了18年代人的说话方式。
15个就是15万。
而15万可是一笔大钱!
他吃惊的问:“这车看起来普普通通,竟然这么贵?”
阿武说道:“十五万还贵?这可是冷藏车,你随便买个江铃顺达、欧马可S1也得是这价钱!”
杨建设听到他强调了‘冷藏车’三字后,隐约明白了这车的用途:“哦,这是冷藏车啊?这个箱柜等于是个冰柜对吧?”
阿武诧异的看他一眼,说:“对啊,要不然为什么这么贵?”
他没再搭理杨建设,转头去打了个电话。
不多会有两人来到西北门口,杨建设打眼一看:
这不是刚才在福寿厅守灵的那对夫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