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竹叶,就能叫体内情势逆转,要是叫陆禾这小子咯吱一顿,宁尘还不死个透透的。
可是没有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宁尘只能牟足十二分劲儿,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了。
谁成想,那挠人脏腑的痒痒未曾出现,反而一股阴阳真气从陆禾那边轻轻灌入。阴阳真气最讲平衡之道,竟在两军阵前抑制了宁尘攻势,叫双方有了堪堪罢战之兆。
宁尘虽觉荒唐,却也总好过被陆禾一指头活活笑死在当场。而待他静心一查,豁然发现肉瘤另有一道气脉已袭至肾经左右。真要被它得手,正如前线大军被断下粮草,必是难逃凶险。
前有陆禾把持了攻守平衡,宁尘立刻抽调一股千机神络向下拦截。两相齐头并进,又有陆禾勉强护法,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内将肉瘤压制在方寸之间。
宁尘总算得以余力,操动血窟之躯,挤出肉瘤在外,又用真罡化炎狠狠给它烧了个干净。
他轰然倒地,累得满头躁汗。旁边陆禾毕竟金丹期神识,强用阴阳真气辅佐元婴御敌,也不禁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宁尘浑身无力,却也伸手拍拍陆禾脑袋:“差点吓死,刚才还以为你要挠我痒痒!这回你救我一命,咱俩算是扯平啦……”
陆禾狼狈一笑:“你刚才满头大汗,面色青紫,我哪敢捣乱啊!人总要长教训不是……”
宁尘撑着身子坐起来,不敢怠慢,挑了两枚元婴级丹药服了,又给陆禾也塞了一颗金丹的。贺芷珺一个人追敌而去,恐怕没有胜算,还需速速恢复,才好前去相助。
从一开始,宁尘就着重注意申屠烜的行止,毕竟队中只有他和项舂是妖族元婴。然而申屠烜演技极好,一路上言语间未曾露出丝毫反常。他蛰伏许久,机关算尽,这才诓出了宁尘一丝破绽。
申屠烜其人疑点颇多,不仅是因为他能掌控肉瘤以为武器,更是因为出现时机极为蹊跷。倘若他即是前两月斥候失踪的罪魁祸首,又何必假投尹震渊求取功名?只要守株待兔,等大蚀国派人进入八荒之地,他即可驱使虫群行事,根本无须多此一举。
宁尘所能想象的无非两种可能:一者,申屠烜与蠃族无关,只是身负奇术能够俘获肉瘤为己所用;二者,申屠烜所属乃是蠃族一线旁支,蠃族侵袭并非与其相关,因他另有一番谋划,才在这里暗中徘徊。
这背后因由难以看清,甚至无从揣测申屠烜究竟是哪一方势力的头角。宁尘一边养气一边思忖,只要把申屠烜的事报至尹震渊处,怎么也算大功一件。申屠烜到底掌控了多少肉瘤尚不可知,事已至此,不可再多冒风险。待寻回二女,即刻开拔,不能再耽搁了。
正恢复着,远远针弦一动,宁尘连忙扭头去看,还当是贺芷珺追击未果,回还当下。结果竹林中却现出了花允清的身影。
她神色没有什么波澜,显然是未曾寻到想要的蛊虫。她抬头,发现宁尘和陆禾并肩坐在地上调息,顿觉有异,连忙快走几步奔到前来。
“你们俩怎么了?贺姐姐呢?”
宁尘本不欲打断调息叙话,又怕陆禾说不清楚,只好与花允清先把事情讲了。
花允清一听急了,转身就要纵起身法去追:“你们先恢复体力,我去找贺姐姐。”
宁尘一声暴喝:“老实待着!申屠烜有备而来,贺芷珺已是凶多吉少!若叫他各个击破,你们太初阴阳宗今日就等着灭门吧!”
他话说得极重,又戳在宗门命脉的死穴,这才稳下花允清来。花允清踟蹰一刻,没有急于动身,宁尘也算松了一口气。她坐下来,运气助力,开始帮宁尘调理先前厮杀中劳损的经脉。
有了片刻闲余精神,宁尘心中不自觉生出一股恶气。
除了白帝潇湘柳轻菀,从来都只有宁尘以小博大、算计别人的时候,何曾在谋略上吃过这么大亏?申屠烜所作所为环环相扣,若不是千机神络的威能无法无天,那家伙一个人就能将四个元婴坐镇的扬威军全葬在这里。
好,既然你这么会玩,咱就拼上智计勇力,好好斗上一斗……
有此心念,宁尘索性也不急了,一直将养到神识无碍肉身坚实,这才回功收势,准备去寻贺芷珺踪迹。
临行前,宁尘留了一件外衣挂在树上,又学着凛虿编了一只草环图腾栓好,好叫她回来之后乖乖等自己回来。
花允清左思右想,临走时忍不住道:“此行凶险,不若叫少主在此地等候,你我二人前去营救,也好放开手脚。”
陆禾抢先道:“我不在这儿等!我听话总行吧?不给你们捣乱!”
宁尘也摇头:“他既要坐宗主之位,那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就断不可避。此番尚有你我在侧,若日后遇到须自己顶起天的时候,你便会庆幸这次让他一起跟来了。”
“可他只有金丹境界……”
“那又如何?我认识一位金丹修士,功力未必比得过他一宗少主的真气深厚。可她只为一口义气,便敢凭一己之力,在元婴威慑之下孤身去闯龙潭虎穴。临事临难,重要的不是境界高低,重要的是站得出来!”
言至此处,宁尘不禁觉得喉内发紧,他强行压下心头思念,率先往贺芷珺无影针的方向走去。花允清心下一横再不二话,带了陆禾紧紧跟上。
针弦所引方位乃是古国旧都。花允清先前寻蛊时已在里面探了一日有余,对其中布局略有掌控。三人一同屏息真气蹑足潜踪,虽然难免多耗时间,好在没有招来蠃虫发难。
所谓古国旧都,既不知是何其古,亦不知是哪一国。现如今这占地万顷的一座大城,俱已被枝桠古藤包裹遮掩,只依稀能辨出高高矮矮的房屋,化作一座座绿油油的小山包在林间起伏。
脚下青石铺就的道路,经年累月积了厚厚一层浮土,但落脚处坚实平坦,好过泥泞阴湿的腐林恶沼千百倍去。
花允清先前来过,倒还好说,宁尘与陆禾四下观瞧,都不禁心生赞叹。历经万年岁月,这一座座建筑依旧立地高耸,都要归功于当年建城匠人巧夺天工。这一砖一石之间仍有有微微法力残留,坚固难摧,才能时至今日屹立不倒。
“真不知是何等样人,能造此不朽之城。”宁尘道。
花允清压着嗓音道:“想必当年也是一方雄霸之主,意求不世之功。他们又何曾想过,数万年之后,别说功业了,竟连个名字都留之不下。更别说这大蚀国,倘若一夜翻覆,怕也是朝夕之间便再无一丝痕迹。”
花允清说的是大蚀国,一字一句却指在太初阴阳宗,话里话外都是讲给陆禾听的。太初阴阳宗虽也有数千门人,可若和大蚀国相比,不过游鱼之鳞飞鸟之羽,现在看去再是稳固,风浪来时顷刻间也就没了。
陆禾闻得花允清话中之意,又望望眼前淹没在一片葱郁中的古国旧都,心中自然生撼。
话若说的没用,多少句都是废的,还得看听的人有心无心。宁尘不便多语,花允清也不再多说,只留陆禾自己琢磨。
宁尘沿针弦指引一路向古国旧都里侧深入,足耗了大半日才定到贺芷珺的大概位置。原先探路时还未察觉什么,走到几里之外时才发现,那无影针的感应位置竟在地下深处。
眼看面前的废墟乃是一座宫室样子,虽不及皇家规格,却也占据了不小的一片地面,中间的宫殿更有十几丈高,这还是顶上被藤蔓侵蚀,塌了几层的高矮。
这种地方要说下面有个地宫,倒也不很奇怪,难的是如何去寻出入之口。古国旧都的建筑保存虽然完整,可房子“没全塌”不代表房子“全没塌”,那藤木之类的植物也是见缝就钻,屋子里早就填满了粗根大藤,剩下的不是泥就是土,想要找一个下去的暗口何谈容易。
要是能展开神识,细细犁上一遍,小半个时辰怎么也都找到了。可申屠烜应是就在附近,宁尘可没得把握一定不会被他发现。他绝想不到宁尘会摸到这里,敌明我暗,乃是最大优势。一旦攻守相易失了主动,情势就会急转直下。
宁尘一路上早已拧动了脑瓜子里百八十个转筋儿,此时沉思片刻,当即拟下一番布置,教与花允清耳边说了。
花允清连连点头,独自往远处行去。宁尘叫陆禾找定地方藏好,然后一个人向宫室中间最高的那座阁楼摸了过去。
他一步一查,确保没有什么陷阱警戒,耗了半天终于攀到阁楼顶端,又轻轻挪了几块砖石,扭身钻到废墟缝隙之中,藏下身形。
他在藏身处等了半个时辰,天边忽地腾起一片烈火。那焰头不是凡火,乃是花允清用大法力引的真炎,她虽不善火法,但虚婴期随手用个平常法术,威力也不可小觑。
宁尘立刻凝神静气,紧紧拿眼扫住四面八方。如若申屠烜在下面地宫之中,绝不可能坐视不管。
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儿功夫,便见远远一个影子冒出头来,嗖一声没入了前方的浓绿色。宁尘牢牢记住方位,从阁楼上滑落下来,直奔那边而去。
这申屠烜当真有些心计,原来地宫入口并不在那片宫室之内,而是在外围的一栋破败建筑里面。宁尘火急火燎搜了半晌,还得亏他脑子活泛,才在废墟一处积水的水洼中找到了猫腻。
若是翻动砖石遮盖入口,势必留下人为痕迹,申屠烜则是在水泊下面挖了一个回水弯儿,非得潜游下去重浮上来,才能发现那处通道。宁尘不敢怠慢,立刻钻入水中往深处游去。
一息之后,宁尘稳稳翻入地道。此处建得扎实宽阔,一路往下面通去。这地方已足够隐蔽,若是再布什么警预阵法,难免有法力萦绕被有心人探到。于是宁尘当机立断,大著胆子赌上一次,飞也似直奔地宫深处。
一路上没有火把,却随地扔的几颗萤石,以元婴期修士的目力,但凡有些光亮便可行如白昼之下。宁尘发力强奔,片刻间窜过长达几百米的甬道,直至面前豁然开朗。
几十米高的地宫,与上面一般破败,砌墙的砖石崩落大半,只剩下最原始的那一层岩壁。而在地宫最深处的墙上,宁尘总算看到了自己揣测已久的东西。
红彤彤的一片血肉,一层层血管筋络纠结交错,在岩壁蔓延开来,仿佛一张硕大肉膜覆盖其上。
哪怕提前有所预判,呼吸也不禁停了一拍。太岁窟中的景象历历在目,宁尘从不敢忘。
妖墟太岁窟本就是妖族留下的,如今这东西在南疆再现,自是毫不奇怪。面前这血红肉膜太岁窟已有七分相似,只是太岁窟中血肉历经万年,仿若生长成熟的灵物,专以血络掳人;而这东西却如同一只剥了皮的野物,尚未能塑成稳定躯体,还在任由血肉肆意生长宁尘小心着往前靠近,忽看清肉膜上悬有一人。他三步并作两步凑到近处,正是衣衫褴褛的贺芷珺。
她被一条条血肉触手紧紧缠住手脚吊在当中。一根触手卷住眼睛,三根肉管分别插了她喉咙、小穴和后庭。
贺芷珺目不视物嘴不能言,手臂吊在身后,双腿被触手扯得大开。她不见了一身气力,全无挣扎之相,只随着那肉管的抽插前后摇摆,口中不住嗯嗯呻吟。
那腹部被撑得微微隆起,腿间更是淫水满溢,想来早已被侵了神识。
宁尘纵剑指搭去贺芷珺紫府,故技重施欲助她重夺神智。第一次时以自身识海为战场,难免力有不逮,如今他全力援手,又有先前的经验,一眨眼便找到发力的跟脚。
可就在这时,宁尘忽地感受到一丝神念颤动。他心中警信大作,连忙捉刀提防抽身后退,张开神识四下扫查。
好在那神念飘摇无定,并非是来偷袭。宁尘纵神追去,发现竟是来自血膜之内一只蠃虫。
那蠃虫分不清身子脑袋,肉团团一只,生长出密密麻麻的血丝织就了这层血膜,匿身其中。那缕神识虽比普通蠃虫强上些许,却也依旧比之兽类远远不及。
然而它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要破自己网中这只猎物的识障,立刻起了反应。但见那半透明的红色肉管突然一阵抖动,依稀见到一颗颗鹅蛋大小的圆形虫卵顺势而发,都往贺芷珺小穴后庭灌去,肚子霎时间鼓胀起来。
贺芷珺先前被控住神识,尚且不怎么挣扎,可如今这般往体内强灌,立时惨呼出声,拼命晃动,只是奈何那身子也动不了三分五毫。
又有另一种指甲大小的细密虫卵从她喉中那只肉管灌入,直涨得她喉管再出不了声音,只能在空中挣动摇晃。宁尘如何敢再等,扑上前去尽起发力,借着贺芷珺醒得的一缕识海空隙拼命将她夺来。
那蠃虫凭本能施为,察觉猎物不稳之时便一股脑把虫卵注入。若换做另一个人纯靠蛮力抢夺,就算将贺芷珺从肉膜上生生撕下,也只能救得一个失了神智的母胎罢了。
宁尘却仗着本领,先寻到了从肩头入体的那枚肉瘤,千机神络齐发,一点点将占住经络的肉瘤气脉逼退回去。
贺芷珺肩头的肉瘤早已不复从前,生出肉丝遍布全身,又从中长了数十条筋络出来,与肉膜上的空洞穿插相连合为一体。宁尘驱净贺芷珺经络的同时,那些连接肉膜的筋络皆尽枯萎下来。
宁尘见时机已到,骤然发力,用力将箍住贺芷珺的触手一扯两断,将她实实在在抱在了怀中。肉膜中的蠃虫一阵骚动,却也没有反抗之能。
如若这蠃虫是申屠烜种下养下的,很可能与他神念相连。宁尘当然不会以为,救人之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此地,凡事都需快趋快行。然而贺芷珺身中虫卵,每一颗都在她体内吸取养分生长,实在不敢耽搁。
宁尘先以指节猛凿她内关、廉泉、天突、中脘四穴,逼了她胃中邪物呕出,又以合欢真气去催阴宫下腹。贺芷珺神志不清,喉中哀叫,痛得面红耳赤满头冷汗,终是将肚子里的东西排了出来,气喘吁吁昏厥过去。
看着地上一滩蓝汪汪粘液中的虫卵,宁尘心中有一事骤然明了,观得此景却依旧忍不住暗暗咂舌。他从戒中取了袍子裹好贺芷珺,急急忙向地宫之外奔去。
最凶险的便是出去的这一段路,但凡申屠烜智谋深算提前守在出口,宁尘便要狠狠吃上一瘪。好在花允清引得他去的颇远,而他终究也没有意识到这是一招调虎离山。临近出口时,宁尘已依稀感觉到申屠烜火燎燎向回赶来的真气,时间倒也恰到好处。
破开废墟,宁尘直扑约定之处,待望见陆禾时,申屠烜的身影已在远处楼宇间若隐若现。
“接着!!!”
宁尘大喝一声,将贺芷珺掷向陆禾。陆禾总算是有些眼力介,试到宁尘放出真气的时候便提了十二分机警,那边一嗓子刚刚喊出,他已纵身将贺芷珺接在怀中。
柳渡刀反鞘入手,宁尘远远甩开陆禾他们的位置,迎着申屠烜横在了半空。
申屠烜元婴级的身法,来的那叫一个快,眨眼就到了跟前。他往下一看,精心藏匿的入口已破了个大洞,嘴角不禁抽动了几下。
“妙哉,妙哉……游兄弟,想不到你竟有如此本事,还能活生生站在这儿。”
换旁一个人,中了那肉瘤早已变作傀儡一具,申屠烜从未见过例外,一时间说不慌那是假的。可是他心思沉稳,到现在也没失了分寸。
宁尘朝他微微一笑:“申屠兄的东西虽然不错,可偷来的东西究竟不如自家的好用,这一招你却是漏算了。”
饶是申屠烜城府再深,听到一个“偷”字,脸色也顿时惨白了一片。
见他这副模样,宁尘便知道自己这一出虚张声势算是演对了。
宁尘之所以有此一言,只因先前申屠烜露了些许破绽。自己中了肉瘤时失了抵抗,根本无力出战,申屠烜却还要引诱贺芷珺追击而逃,其中必有缘由。若再去细细揣度,申屠烜既然能借肉瘤生擒贺芷珺,又何必将她引走?她要还护宁尘安危,申屠烜不是更好得手?
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申屠烜并非只为引走贺芷珺,而是他心有忌惮。
能让他忌惮中招后的宁尘,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枚肉瘤并非受他掌控。
宁尘在抵抗肉瘤时险些功亏一篑,就在那时,他依稀察觉到气脉之后链接的是一抹浩瀚冰冷的意识。那意识比之地宫中的蠃虫有异曲同工之处,可论到绝对实力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出意外,若自己抵抗失败,便会融为那股意识的一部分,申屠烜则是为了避免被那股意识发现自己。这么算来,他第一次用的肉瘤必然不是光明正大取来的东西。
至于申屠烜先前的一系列计划,宁尘也已推断了八九不离十。
他先以偷来的肉瘤暗算宁尘,排除最具威胁的对手,然后以自己那只蠃虫泌出的肉瘤生擒贺芷珺为他所用。
申屠烜所求,即是以元婴级别的母胎,供奉地宫中的那只蠃虫。
宁尘刚才观瞧虫卵时禁不住错愕,只因那大小两种卵中所蕴,依稀即是八手魔虫与痋虫的幼体!
若是再大胆些推测,恐怕那种蠃虫,这世间得有一大一中一小,一共三只。
第一只蠃虫历经万年,吸收世间万物,终得模样大变,成了一座太岁窟,封在妖墟。
第二只蠃虫身在万里虫窟,八荒之地所有痋虫都是它的“工蜂”,专司攫取血肉,回去喂养其身。痋虫之所以不啃宁尘肉身,是因为宁尘的血窟之体本就来自太岁窟,无异于是另一只蠃虫的血肉,根本无法供养与这只来吃。
而小的这只,应是被申屠烜从万里虫窟偷来,养在古国旧都地宫,准备暗中发展势力。
这种天物,绝不是一个元婴期能孤身从虫窟盗得的。第二只蠃虫麾下必有蠃族之外的势力以供驱使,而申屠烜也必是其中一员。
他盗取奇宝,神不知鬼不觉,却被宁尘这个陌生人一句话戳穿,立时冷汗沁背,好半天才能开口说话。
“偷?我申屠烜明人不做暗事,鸡鸣狗盗,却不是我的行事,哈哈哈。”
他担心宁尘歪打误撞,于是顾左右而言他以作试探遮掩。宁尘见状,倒是心中稍安,申屠烜面对激变,应对潦草,至少不会在智计碾压自己。
“申屠烜,你我已图穷匕见,何必遮遮掩掩?你若老老实实回去认罪,把下面地宫中这小东西交还上头,我也可以替你说说好话。”
宁尘压根不知道申屠烜是从哪偷的东西,他连那蠃虫的名儿都叫不出来。可但凡有偷的,就有丢的,偷儿最怕丢东西的主找上门,千古一理,元婴也逃不出去。他若不怕,那就不用偷了,直抢便是。
申屠烜脸色变了三番五趟,又望望宁尘身后远处的陆禾,喑声道:“你真是他们的人?”
宁尘面儿上老神在在,心口可一直提溜着呢。他一听这话立马道:“怎么还他们他们的?不应该”咱们“吗?”
申屠烜的试探落在空处,心中更是没底。他从第一面开始就一直盯着宁尘,总觉得他现在话中不实,可又探不出破绽,一时间如履薄冰,不知往哪里踩才能免得自己掉进冰窟窿。
宁尘见他踟蹰,连忙续话道:“我是谁,不是你该管的,这次来本也不是为了捉你。谁让你不开眼,拿水冲我这龙王庙。要不是有上头赐的秘法庇护,还真栽你手里了。就一句话,你是想鱼死网破?还是俯首认罚?”
申屠烜沉吟片刻,叹气道:“游兄弟虽救了人出来,可我观去,并未损伤地宫中的三尸血虫。既然你不为此事而来,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下自有一番报答。”
宁尘嘴角一撇:“你能拿的出什么好东西?”
申屠烜闻言,纵神念往自己戒中宝物检视,与此同时,宁尘左拳藏在身侧,用力一握。
花允清法针破空而来,直击申屠烜后腰。那法针和宁尘的无影针比虽粗长的多,可究竟还是细密非常。申屠烜知道,先前是花允清布的阵法引自己过去,自是一直提防于她。可方才宁尘放的话太过惊异,申屠烜思绪都在他身上,待察觉到飞针来袭已是近在咫尺。
他猛然腾身拂袖,真气化罡外放御敌。可那法针欺得太近,花允清正等他反应,阴阳真气立刻搅动,扰动申屠烜真罡,霎时间入及经络中去。
申屠烜一时间运气不畅,宁尘已卷着刀锋袭至身旁,蹭蹭两刀先劈了个实在。申屠烜护体真气大撼,迫得他胸口气血翻涌。
“慢!你我这般相斗,定会将痋虫引来!!!”
“我去你奶奶个腿儿!”
再多说几句,或是能诱出些新情报,但多说多错,一旦自己言语中露出马脚,便再无这等先手之机。宁尘牟足狠劲儿,一刀刀一式式都往那要命处招呼,非要将申屠烜就地横尸不可。
柳渡刀狂风骤雨,阴阳针润物无声,申屠烜既要拿妖身真罡硬扛宁尘,又要防备三丈之外花允清飞针来袭,一时间狼狈不堪,十几招后身上已血花飞溅。
虽然直落下风,可这厮竟连眉头也未皱得一下,越到打战之时越是冷静非凡。又撑下几个回合,申屠烜目光一定,硬拼着扛了宁尘当胸一刀,赤瞳浮火,张口一道水箭直取宁尘额心。
这一番打斗,申屠烜未曾显露半点本命法力,宁尘怎能不防?只是万没料到这反击竟是从口中喷出,虽躲过要害,却也被贯胸而过,血肉横飞。
元婴之体受这点损伤并无大碍,但申屠烜趁宁尘身子一歪,竟变幻法身,化作一条十几丈螭龙。那螭龙足生四爪,有鳞无角,于空中一腾,直扑后方陆禾而去。
宁尘强稳身形一刀劈去,正砍在龙背之上。可那龙鳞坚实,一时间破裂飞射,却未能伤筋动骨。
花允清疾驰去追,甩手十几根法针中得龙尾,拼命催动阴阳真气。可这龙族妖身何等修为,阴阳真气催破之力有限,愣是阻不下他一分半点。
陆禾眼见申屠烜血盆大口直冲自己而来,一蹦三丈高撅屁股就跑。可他金丹修为,抱着一个贺芷珺,御风又能跑出多远。宁尘花允清来不及跟上,申屠烜将身一卷,便欲拿他作个人质。
殊不料就差一点,身下竟平地爆出一股巨力,将他那十几丈长的身子直撞飞得百丈多远。
宁尘早将射影含沙埋于陆禾那边。申屠烜一旦落了下风必会拿陆禾作质,须得陆禾冒着风险假作逃窜,才能将申屠烜引入陷阱之内。
虽说早有准备,可陆禾哪见过这等大场面,千钧一发之际吓得也是魂飞魄散,差点没尿了。那申屠烜龙身飞得又快,他也是拼了小命才堪堪窜到射影含沙的位置。
一座石峰平地而起直插云霄,化神期吃一下都要吐血。也就是凭着妖身坚韧,申屠烜才勉强活命。可是一身的骨头都断了个七七八八,被砸得是皮开肉绽,漫天龙血就跟不要钱似的下了一阵红雨。
眼见宁尘逼上前来,申屠烜不敢恋战,龙身一翻施个变幻之法,直将身子缩得细了,借血光急忙逃窜。宁尘哪容他脱逃,纵巽风邪体就要去追。
可不远处已传来振翅声响。宁尘暗叹一口气,终是没法丢了太初阴阳宗三人不管,只好兜头又窜回来,把她们护在一幢石屋之内。
痋虫铺天盖地而来,吓得花允清将陆禾搂在怀中缩去墙角。宁尘也不想显山露水,就堵在窗缝处假作望风,将十几只意欲钻进来的痋虫都驱走了。
申屠烜使的龙族血遁术也是厉害,同样没叫痋虫捉到。痋虫转了一圈一口都没吃上,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很是不甘心的样子,嗡嗡嗡在头顶天空转个不停。
宁尘倒是无所顾忌,倚在窗口处静静收心。他有意快刀乱麻除了申屠烜,却也架不住人家元婴大妖修为深厚。胜是容易,杀便难了,射影含沙没能一举建功,就算痋虫未至,后面拖下去激起这螭龙的性子,一旦用出搏命招数,恐怕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他这人最是心宽,虽然惋惜了片刻,却不往心上长放。如今八荒中事探得愈发分明,回去报于尹震渊听已是大功一件。南疆今后如何与他没有半分干系,赢得尹震渊信赖才是正事。
花允清细细将贺芷珺身体查了一遍,担忧道:“子川,贺姐姐这是怎么了?她气血两虚,肾经催败,难道中了什么蛊?”
三尸血虫的虫卵为了孵化,大啖贺芷珺真气毫不留情,自然大损体魄。好在宁尘来的尚早,又凭千机神络护了她元神,凭她刚刚晋升元婴的底子,恢复也用不了太多时日。
这一趟下来,伤得最重的是贺芷珺。地底下那三尸血虫将她祸害不浅,宁尘打定主意守口如瓶,她若不记得就算了,胡乱说话只能让她枉伤心神。
“是申屠烜给她下了毒,我已替她驱了。你看顾好她便是,待痋虫散去,咱们就速速返回。”
花允清点点头,不做二话。陆禾凑上前,小声道:“游哥哥,这一回我可没丢脸吧?”
宁尘布局时拿他作诱饵,本是有些凶险,但陆禾好歹不辱使命,心气儿也有些不一样了。
“不错不错,就是胆子还不够大。”宁尘笑道。
“那元婴螭龙尖牙利齿,谁见了能不怕呀!”
“想坐稳宗门少主之位,你管他什么龙,切吧切吧翻炒两下不过一盘红烧泥鳅。咱们面儿上再慌,心里可不能慌,就要有这个气魄。”
得了宁尘些许高看,陆禾喜滋滋往旁边坐了。花允清此时尚有余悸,也一改往日冰冷,抱着陆禾肩膀轻轻摸索,安下彼此之心。
待痋虫散去,几人便从藏身处钻将出来。临走前,宁尘用石头将地宫入口掩了,却也没动下面的三尸血虫。那东西是初见天日的小虫,极为羸弱经不得挪动,申屠烜想要将其转移绝非易事。有这处关节,他养好了伤早晚得回来,便不怕揪不到申屠烜的尾巴。
宁尘他们原路去返,在千岛赤湖找回了凛虿。小蝎狮早等的不耐烦,提心吊胆怕宁尘甩了她不管,一见阿多挲回还,扑上去拱了半天才算完。
腐林恶沼中驻扎的“扬威军”,自宁尘走后又迎了几波虫子来攻。好在此处入八荒不深,并无痋虫现身,项舂带队拿朽木搭了工事,婴城固守,虽然人人带伤,却没有丢了性命的。现在宁尘回来,自然都是长松一口气,拉起队伍兴高采烈撤回了八荒境边的要塞壁垒。
这八荒境边的壁垒层层守备极为森严,况且驻军都是妖修,宁尘只得耳提面命与凛虿交代半天,强行让她改了蛮妖习性,又叫花允清帮忙穿衣打扮,遮掩了特征,这才把她带去了要塞。
要塞守军多日没有扬威军的消息,心道他们与先前两队斥候一般,都折在了里面,没成想今天竟趾高气扬凯旋而归,人也没少几个。守军们都是又惊又喜,连忙将伤者收治起来,领头妖将更是在校场上一番大张旗鼓,恭迎接待,丝毫不敢疏忽。
宁尘与他们应酬一番,大声讨要酒肉。要塞妖将哪敢慢待,当即命人准备酒宴,杀猪宰羊热闹起来。可还没等入宴,校场另一头滴溜溜钻出一个矮个儿,直奔宁尘而来。
定睛一看,宁尘脸上笑出了花:“小朱?你怎么在这儿?”
小朱蹦在宁尘面前,高声叫道:“大个儿!你可回来了!我在那边受他们欺负,哼哼,这才跑过来等你嘞!”
宁尘在他粉嘟嘟圆脸上捏了一下:“谁欺负你,回头等我给你报仇!”
小朱上前抱着宁尘一双腿,脸往他裤子上埋,哼唧道:“还是大个儿对我好!哼哼!”
小朱与他虽然亲近,却也没到这份儿上。宁尘心中正当奇怪,就听小朱细声细调悄声道:“贝先生叫我来带话儿,你不能直接回去,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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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晓霜不是没去岸上玩过,只是最多也不过三两个时辰。自化形上岸这些天,日头并不多么猛烈,可还是晒得她口干舌燥、肌肤发紧,满心只想找一个清凉水源,好好泡上一天。
青岚江水域宽阔,这边如何比得了?南疆林木茂盛,一路就算碰见些小河小沟,也难免尽落着败叶腐殖。巫晓霜哪受得了这个,每每望见这等死水,都捏了鼻子绕着走。
她在龙宫中金枝玉叶,龙族神法不知学了多少,可就是那最基础的聚水之法却没看过一眼。书到用时方恨少,可天天在水里扑腾,她哪儿乐意费心思学这个啊。
亏得这女娃儿有些修为,晒是晒些,终归不碍性命。只难为她这一路水米未进,行得数百里路下来,也是筋疲力尽,有些支撑不住了。
双脚的痛楚这几天已渐渐缓了些,却也不是疼痛全无,尤其路走得多了,刺痛中又带上了一份酸麻。
不行不行,还是得找处地方歇息一番才是。巫晓霜这般想着,凝聚神念遥遥感应了一下心血石所在方位,然后小鼻子闻了两闻,改换方向,朝一处隐隐有些生气的地方走去。
此处距离八荒之地不过百八十里,穷山恶水少见人烟,与腐林恶沼也算水脉相连。巫晓霜先前走的地方还算宽阔,一转方向却尽是些湿地泥沼芦苇荡,这种地方养鱼养虾倒是合适,走起路来别提多膈应了。
巫晓霜御水之能天下罕有,御风之术却稀松拉胯。这几日行路,娘亲那件漂漂亮亮的紫金罗裙沾了百八十个泥点,可把女孩心疼坏了。她揪着裙子,鼓起一缕真气,在离地三尺之处晃悠悠飘着,半天下来累个够呛。
还好地方已经到了,眼前炊烟袅袅,一片小小水寨现在眼前。几十座围草结庐的小茅屋错落有致,支在滩涂之上,地面铺了密密一层鹅卵石,滑不溜丢倒也干净。
定睛观瞧,这小寨子的主人竟是一群四脚蛇,圆墩墩短粗的一条蛇身,双足而立,空着一对细细的小短手忙前忙后。
像龙种这般大妖,早已超脱五族桎梏。蜃蛟虽稳坐水族之尊,却也是鳞族相承的血脉,巫晓霜望见是鳞族村落,喜上眉梢。她看这群四脚蛇尚未化形,怕吓着他们,于是落下地面,忍着脚疼朝他们一步步走去。
四脚蛇见来了一人,口中嘶嘶有声,呼啦抄冲过来一大群,围着巫晓霜探头探脑。巫晓霜没接触过这等下阶鳞族小妖,不懂它们言语,只讪讪朝他们笑了笑。
“我渴了,你们有水嘛?”
众蛇闻见她有些许鳞族气息,都没凶她,却没一个动弹的。巫晓霜见它们不懂人言,只好做出个捧杯喝水的动作比划了几下。有一只脑袋灵光的似是看明白了,屁颠屁颠跑去茅屋,拿着一只木碗窜了回来。
那四脚蛇高矮只到巫晓霜腰际,一双小短手拼命将碗举在巫晓霜面前。巫晓霜低头一看,热腾腾的一碗椒汤,也顾不上说句谢谢,接过木头碗咕嘟咕嘟灌进了嘴巴。
干沙子一样的喉咙顿时滋润起来,巫晓霜抹抹嘴,从腹中吐了一枚珍珠丢在碗里,送还给那只四脚蛇去。
周围群蛇嘶嘶嘶地凑过去,有眼疾手快的抓起珍珠把玩起来,还没玩上两下,又被另一只抢在手里摸来摸去。一时间场面大乱,你拥我挤,都想玩玩这宝贝。
巫晓霜哪料到一枚小珠子竟引起这么大骚动,炸着双手,口中哎哎只叫,却不知该怎么将它们安抚下来。
正在慌乱,只听咚的一声,一只脖戴骨链手持拐棍的老蛇站在不远处,正拿拐棍往地上去敲。它皮肤松弛,鳞片脱落,敲了几下拐棍,群蛇立刻老实下来,看起来颇具威严。只是它大脑袋下面小胳膊小腿,拄着个拐杖更显戏谑,巫晓霜忍不住捂嘴笑出了声。
老蛇将珍珠收来,走到巫晓霜面前左右打量。巫晓霜见来了管事儿的,也不客气,做了个吃饭的动作,朝它将头一扬。
老蛇仿佛会意,嘶嘶朝群蛇一叫,四脚蛇们立刻热闹起来。有几只四脚蛇簇拥着巫晓霜,将她请到了寨子中央的空地,给她扥来个蒲草垫儿,在老蛇对面安坐了。另有三只似乎有些身份的,一同陪坐了一圈下来。
不多一会儿,几只四脚蛇捧了东西上前,给在座的每人都奉上了一小盆的吃食。巫晓霜往盆中一看,里面灰凄凄一堆糊糊,其貌不扬,闻着倒是有些鱼味。
她几日未食,也不管那么许多了,用气机卷了一团鱼羹送入口中,倒是丝滑鲜甜,里面还掺了些莓果果肉,颇有一番美味。
“这是什么做的啊?”巫晓霜忍不住对面前老蛇发问。
老蛇见她拿手点指食物,又面露疑惑,自然猜到她的意思,于是口中嘶了一声,拐棍往她斜后方指去。
巫晓霜扭头一看,几只四脚蛇正烹制鱼羹。第一只拿大嘴咬住一条肥鱼,口中嚼了两嚼剃了鱼刺,只将鱼肉吐进面前大盆;大盆中另有三只,一边往里倒入莓果,一边起劲儿的拿脚丫子踩来踩去,把那鱼肉果子碾得稀烂。
巫晓霜当场就喷了,噗得一声冲得老蛇兜头满脸。
老蛇嘎一声跳将起来,嘶啦嘶啦指着巫晓霜骂个不停,也不知是怪她冲撞无礼还是浪费粮食。
巫晓霜连忙站起来道歉,可哪里说得清楚,周围群蛇一齐涌来,都撅了周围的芦苇杆子在手里,劈头盖脸朝巫晓霜就打。
“别打!别打!”
那芦苇杆子颇有些粗硬,抽在身上哪怕是大妖之躯也不免疼着。巫晓霜左拦右挡,生怕叫那芦苇杆子抽在脸上。堂堂先天大妖,被一群只有一半高的四脚蛇直撵出两里地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御风起来,四脚蛇便跟不上了,只拿着芦苇杆挥来舞去,示威一般招摇半天,眼见巫晓霜飞远,这才丢了芦苇杆回了水寨。
巫晓霜回过神来,可没气得够呛。这等小小的妖寨,但凡她运起三分法力,一个雷就能给这寨子一窝端了;再不济展露法身吓唬一番,保管也能让它们排着队磕头求饶。
她咬牙切齿,憋了一肚子火儿。可到底还是受了人家一水一饭,总不好做这等恃强凌弱、忘恩负义之事。巫晓霜暗叹一口气,委委屈屈调转身子,垂头丧气又往该去处去了。
多少也是上了一课,巫晓霜这才知道原来群妖习俗各异,吾之蜜糖汝之毒药,要想在南疆行得通畅,多见见世面总归是对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骤然舒畅,又念起那群四脚蛇短手短脚,拿着芦苇杆儿追打不休的模样,忍不住又笑起来。
等到见到他时,这些故事都可以讲给他听……
巫晓霜埋头行路,两天之后总算来到了八荒之地边界附近。
她站在一座石峰四下眺望,远远那座守备八荒之地的要塞壁垒,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像是在大排筵宴。巫晓霜暗自嘀咕,要是能混进去偷吃一顿就好了。
可她自矜身份,在熟人老龟那里诈个宝贝也就罢了,这要是偷鸡摸狗被旁的妖族抓到,龙族的面子可往哪儿搁呀。
她悻悻收回念头,重新凝聚神念去寻心血石现在方位。这些日心血石深入八荒腹地,巫晓霜已做好准备好好进去搜寻一番,殊不料她费尽气力追到境边,那感应位置竟然掉了个儿,早已不在八荒之内了。
巫晓霜细细一探,那心血石已是去往大蚀国国都千峰座。早知如此,她可不用从外围绕那么一大圈了。
“到处瞎跑!”
女孩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脚,疼得吸了半天冷气,这才皱着鼻子往千峰座移去。
她缓走几步,忽地涌出一股异样,不禁回头望向远处那座要塞,冥冥中仿若有一缕念头勾了她小小一下,拂过心头却未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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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八荒之地归往千峰座的路上,恰路过赤望城。扬威军一路回来,宁尘是一点不带客气的,赤望城城主秉着礼数略一相邀,他立刻带着一帮吃货在人家地盘大打秋风。
城主思忖此乃仙王座下新贵,不说极尽谄媚,那也是炊金爨玉了。前几日将养下来,伤者已养好大半,此一回都也齐聚一堂大快朵颐,真正热闹起来。
唯独太初阴阳宗二女未曾入席。宁尘有意让贺芷珺将养神识,又赶上她初入元婴需得巩固境界,于是灌注真气,让她一路上长日深睡。花允清不容丢她一人待着,留在屋中照料看顾。
陆禾可安生不了,这回没了管教他的,顿时撒起了欢。宁尘本无心思管他,任由他去玩闹,不死就行。可架不住花允清苦苦相求,也只好多在他身上长只眼睛。
恰逢小朱也在,这俩心思单纯的正好凑了一堆儿。虽然境界有别,可两人都没放心里去,比起扬威军一帮野粗妖修,瓷娃娃样的小朱更讨陆禾喜欢。宁尘干脆给他们拟了一张跳棋棋盘,叫这俩小子蹲那吭哧吭哧下了个昏天黑地。
这边厢酒酣耳热,项舂箍着宁尘肩膀,另一只手托了只恁大酒缸,咕咚咕咚就来灌酒。赤望城不是什么大城,酒也不是什么好酒,项舂如今两缸下肚,红光满面精神焕发,眼瞅着就要往四五缸上去喝。
在场元婴就宁尘项舂两人,其他人敬了一圈酒也不好意思凑在旁边,自是散去各自逍遥。可这大象哥愣是怎么喝也不倒,叫宁尘有些焦躁——酒虽不醉人,可自己哪儿有那么大的肚子啊。
心下一横,宁尘拍着项舂那浑厚肩膀:“项大哥,这破酒喝它作甚,来来来,尝尝咱们这个。”
之前吴少陵送了三坛【雪香凝】,本是宁尘给霍醉留的,现如今箭在弦上,也只好让了两坛出来,以解困局。
项舂接过酒坛,打开蜡封提鼻子一闻眼睛就亮了,啪叽一掌将蜡封死死盖上。
“走走走,咱哥俩单喝去!”
他生怕旁人闻见来讨酒喝,拽着宁尘就往后殿绕。宁尘早已将两坛酒逼作了一坛,自己这边全填的水进去。他花言巧语,哄得项舂灌进这么一坛,大象哥终于头晕眼斜,歪歪扭扭找了个偏厢床榻倒头睡了。
确认周围已没有了落在身上的眼目,宁尘隐在暗中整衣束带,悄无声息闪出城,直往北边飞去。
倘若老贝亲自长途跋涉来找宁尘递话,只会让尹震渊大生疑心,小朱这憨态可掬的小厮身份却全然不会引人注意。他给宁尘带来的消息中没有半句废话,只叫宁尘在此日此时去到一处,好与某人相见。
口信中没有提到此人身份,想来也是为了保密万全。既然老贝专门让小朱过来送信,他定然为这次会面出了不少力,自己绝不可辜负宁尘前夜离城,猛往北窜了两个时辰,来到一处林场。后半夜的月色暗淡,宁尘站在一处小山丘上向下观瞧,遥遥望见远处火把摇曳,竟有一处小小营盘驻在林边。
仔细看去,那营盘周围草皮还算完整,可见他们并非长驻于此。二三十只营帐外围立有临时绑扎的木架,上面悬吊满满当当数十只林中野物,应是他们在林中打到的猎物。
眼见时辰将至,宁尘更是运使目力,想好好看看到底是谁从那营中出来。
然而那人行事却是诡秘,又或许是月黑星稀之故,宁尘瞪了半天啥也没瞧见,等察觉到时,那人流露的微弱真气已近在十丈之外。
宁尘将手按在刀上,危立不动,只待那人现身。
那人拨开灌木,从坡下向上行来,他身高颀长面若寒铁,龙行虎步之间颇具贵气,只是胡乱扎得头发如同一蓬鸡窝,身上更是连件外袍都没有,只有里面一件榻间穿用的睡袍,显得有些邋遢。
他抬头望见宁尘,脸上的铁意化了大半下去,露出一丝微笑。可他仍不急走,而是按部就班迈着步子,借机将宁尘好好打量了一番,一直等走到近前,才朝宁尘开了口。
“游子川,我是尹惊仇,尹震渊嫡子。”
没有一句寒暄客套,也没有半分惺惺作态,连一个敬称一声久仰都不多说,全不作表面功夫。
不过他这句出口,已让宁尘推出了不少信息。
尹惊仇假借游猎之名在此处徘徊,夜半更深才能偷偷来与宁尘相见。二人此番由贝至信从中撮合到此,这太子爷自己头发都扎不利索,依旧巴巴地跑到这荒郊野外,可见也是为了遮掩尹震渊耳目。
以宁尘来看,尹震渊应该不至于防备自己儿子到这般地步,可见背后必有其他隐情。
尹惊仇不说废话,宁尘自然也不绕圈兜转,他与尹惊仇拱手一礼,口中道:
“是贝先生传信让我来此等候,却不知缘由为何。”
“为的是谋朝篡位。”
宁尘心里嘎嘣一声,苦笑道:“太子爷,您说话向来都这么直吗?”
尹惊仇轻笑:“贝先生说的不错,你胸怀不小,这等言语实在吓不住你。”
“以我观瞧,你却不是在说空话。你就不怕我告上朝廷,叫尹仙王办了你这忤逆不孝的东西?”
宁尘半开玩笑间也是略作试探,他的确胸怀不小,倒也不愿与个心胸狭隘的东宫太子扯上这一桩弥天大罪。
贝至信保荐的人自不至于在这种挑衅之下露怯,尹惊仇面不改色,只道:“若再不做些什么,怕我大蚀国早晚成了别人俎上之肉、砧上之鱼。”
“此话怎讲?”
“游子川,你身为人修,可知我妖族有九刳九祝之制?”
宁尘眉头一皱,想不到老贝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都告于了尹惊仇,这已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禁不住想,难不成贝至信一直以来都是尹惊仇的人?
似是看出宁尘惊疑,尹惊仇又立刻说道:“贝先生高瞻远瞩运筹帷幄,与我之前却没有私交。我欲篡夺君位,又要借助外力,自然是与你一个伤不了我位子的人族联手,才能用的放心。”
的确,恐怕老贝也是堪得此节,才孤注一掷开诚布公于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宁尘索性点头道:“我自是知道九刳九祝的名威。”
“在你看来,父王可坐得九刳之位?”
“我于妖族了解不深,但只看另有羽族一个迦楼罗在那里,只怕尹仙王也不好上位。毕竟羽化期的大妖,怎么能爱听一个分神期指挥呢?”
尹惊仇笑道:“然而三百年前,九刳亦是出自我大蚀国的一位先天大妖,实力虽远胜过父王,却依旧不可与迦楼罗平起平坐,你道为何他能坐稳此位?”
宁尘略一思忖便有答案:“那必是与九祝相关。”
“不错。九祝虽无实权,却有通晓运势之能。平日深居简出,不发话则已,开口则是有关妖族的大气运,言出如鼎。南疆五族,信服其能,故九祝一旦指定九刳,五族即能心悦诚服,归九刳所辖。”
“等等,你说南疆五族……蠃族为何也在其内?”
“曾几何时,蠃族也是受制于九祝的。虽言语不通,但九祝却有灵想之能,读懂蠃族心念并非难事,足以让五族共生共荣。然不知几万年前,九祝渐渐失了此力,蠃族也变作南疆的心腹大患。至此之后,九祝观晓运势的本事也愈来愈薄,安抚妖众虽然够用,却难以叫各族妖王心服了。”
宁尘隐隐听懂,原来九祝法力昌荣之时,九刳之位还在其下。但如今九祝式微,反变作九刳以强力压服诸族,由自己暗自选定九祝,再作一遍表面文章罢了。
宁尘想了想,了然道:“上一代九刳有九祝赐福,表面上能够一统南疆,然而毕竟九祝之尊已是大不如前,所以迦楼罗明面臣服,与寒溟漓水宫大战之时却出力不多……现在连九祝之位都还空着,你爹怕是难登九刳之位吧?”
尹惊仇叹气道:“我大蚀国兽族其下,出过九祝的部族也有几个,如今都被父王以强力扼服,部族高位者都被迫离了属地,于千峰座软禁。无奈这几多年来,楞也从中挑不出九祝的候选,甚至连样子货都没有一个。步六孤氏传至现在的,竟也是一个都无了。”
提及此节,宁尘忽地想起一事:“尹惊仇,你可知曾经哪一代九祝,名为步六孤曦的?”
尹惊仇愣了一下,细细想了一番,向宁尘摇了摇头。
“是没有,还是不知道?”宁尘不满道。
“九祝殿中供奉了数万年来每一代九祝牌位,没有一个名为步六孤曦的。可时光荏苒,战火燃熄,这九祝殿都不知修过多少次了。无数代九刳当权,为了遮掩自己的腌臜事,篡改名位牌子易如反掌,到如今谁又知道那记录中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的确如此……咦?你说这么许多,莫不是打算让我去当九祝?”
尹惊仇目中流光,微笑道:“贝先生说了,游子川最会演戏,为何不能演一出九祝的戏呢?”
“你可拉倒吧!我哄尹震渊让我当了九祝,然后你一造反,我再翻脸把你定为真命九刳?莫说我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我真上了台子,你还能放心我?一当上九刳你就得把我剁了,再扶持个听话的上去!”
“你错了。父王想当九刳,我却不想,所以我也不需要九祝留在大蚀国。事成之后,你退位便是,此等先例极多,并不奇怪。贝先生说,你此番来南疆,是为了搜索破境分神的契机,等我做了大蚀国国主,必定全力助你。”
老贝倒是替自己编了个好理由,宁尘窥见了贝至信谋划的实处,心里有底儿多了。于是他不再推辞,只将最要命的问题拿了出来。
“我观尹震渊并非妄人,颇有帝王之观,为何他如此自不量力,敢拿假九祝去挑战迦楼罗的眼力?还是说,大蚀国尚有什么没亮的底牌?”
若都是羽化期妖修,九祝这名号还能多少抹平两族之间的差距,可尹震渊与迦楼罗实力相距太远,一个歪瓜裂枣的九祝又有什么用?
“这即是我不得不夺权篡位的原因。大蚀国哪有什么底牌,真打起来绝无胜算,我父王却做着一个春秋大梦。由得这般下去,又要生灵涂炭,白骨露野了……”
宁尘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冷哼一声。这尹惊仇面相凉薄,真就当上妖王也是半个暴君,现在说什么担心生灵涂炭,哈巴狗都不信。
不过话说回来,他若生得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宁尘也不屑与他共谋大事了。
尹惊仇继续道:“自国师把持朝政以来,父王愈发刚愎自用。如今朝上狗猛酒酸,父王已听不进半句诤言,我大哥竭力劝谏,最终被那国师挑拨得父子反目。堂堂太子,却被闹市斩首,枉丢了性命。”
那国师听起来老谋深算,若自己继续扑粉着墨欺上瞒下,来南疆的真实目的怕是遮掩不过去的。老贝这些日,应是窥见朝中底色,尹震渊这条道已是再走不通了,这才火急火燎替自己牵了这条线来。
尹惊仇提及“大哥”之时,目中有光一闪而过。别的意头也就罢了,尹惊仇眼中划过的,乃是死死压抑的一股大恨。宁尘有过,所以识得。
他一是担忧自己步了后尘,二是为了雪他兄长之冤,这两条理由,却是比什么忧国忧民真切多了。
有情才可生恨,哪怕这兄弟之情再薄,也足以说明尹惊仇不是一介冷血之辈。宁尘于他生出三分好感,专心询道:“那国师是何许人也?为何能篡得这般权势?”
“国师名为尚荣,喜穿黑袍,行止阴仄,你一见便能识得。时至今日,无论皇族还是臣子,连他是妖是人都不清楚。他手眼通天,谁若不服便叫谁脑袋落地,朝中上下对他讳莫如深,你未听闻也是难免。”
“嘿,像你说的这么厉害,不如回去玩你的太子妃打你的猎,还折腾个屁啊。”
宁尘话说的极为不客气,但尹惊仇却不以为忤,只娓娓道:“我大蚀国有四大部族,暴熊、狂虎、凶狮、狰豹,兽族金丹以上精锐,十之七八都是出此四部。都说四部乃是我大蚀国的脊梁之骨,此言绝不为过。尚荣在王下谗言蛊惑,早已闹得四部人心浮动,我着借此力,自是有机可乘。”
“如此说来,我当上九祝,你就有了号令四部的大权。可我这无根浮萍,全无九祝灵力,我实不知你何来的信心,以为我能胜得此位。”
“我早说过,父王要的本就是一个假九祝。你没有根基反倒最好,一者不沾任何势力,二者易于掌控,只要你假作无意露些与九祝相仿的本事,叫父王自己生出此念,其后你只要顺水推舟,朝中自有与我交深的重臣替你说话。”
“国师尚荣那边又当如何?你不怕他识出我的跟脚?”
“应对国师,须得你我一同出力。我已派死士追查尚荣安插在大蚀国的一应亲信,起事之时可将他们一网打尽,但尚荣的根底却需要你去摸查,至少也要探出他的修为高低。你只要摆出姿态任其摆布,他是没理由怀疑你的。”
话说至此,各处关节都已通透了。然而,此事至关重要的不是通不通透,而是……“尹惊仇,你我今日才见得第一面,我如何相信你不会临阵脱逃,置我于进退两难之地?”
尹惊仇冷笑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之事:“你闲散无羁,拍拍屁股随时能走,我却生长于斯,一旦事败便是死路一条。如今轮不到你问如何信我,而是我能不能信你!”
“是啊,那不也是一般。难道贝先生三两句话,你就敢于我同谋这泼天的买卖?”
尹惊仇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贝先生能从这朝中识破我的伪装,寻到我这里来做说客,初时还真给我吓了一跳。他能看穿我的心思,又有胆力出言试探,我不得不心生敬佩。我专门问过诸家麾下的狈族谋士,贝至信其人在狈族中也是千里挑一的佼佼者,狈族上下不说马首是瞻吧,一旦有事,至少都愿意坐下来听他说上几句。此等智士,所荐之人必有不凡之处,大丈夫杀伐果决,我要么杀贝至信灭口,要么就孤注一掷,来他个地覆天翻!”
宁尘微微颔首:“太子爷总算露了峥嵘。贝先生甘冒奇险为我牵线搭桥,我自是不能辜负。没什么说的,干就完了!”
尹惊仇望着宁尘,目中自有焰火翻腾,可声音仍是冷着:“你也不必心急,只需按部就班,如鱼顺水。尚荣算计极深,不到万全之时不可轻举妄动。”
“那是自然,我这人可惜命了。倒是你,半夜跑出来,万一有人发现你不在帐中,偷偷报给国师,那还得了?”
“不妨事,我将酒浇在身上,去营边撒泡尿,栽在里面躺一晚上,只当是酒后小解醉翻,明早等人找来,谁能疑我?”
这太子爷行大事不拘身段,忍辱负重能屈能伸,宁尘不得不暗自点头,对他生出了不少信心,口中忍不住戏谑道:“行啦,你不算亏,虎尿泡酒,也是大补。”
尹惊仇哈哈大笑,将手一抬,露出一条坚实臂膀。宁尘迎上一步,于他交臂相握,以作盟誓。
“游子川,今夜之后,你不识我,我不识你,各自行事,彼此珍重。”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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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尘与贝至信一同规划过不少应变策略,却没想到,贝至信长不在千峰座,竟不知有这么一个国师尚荣异军突起,钉子似的插在大蚀国妖王跟前,把先前谋划都搅得乱了。
好在老贝见机利断,自己在八荒之地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也一点儿都没闲着,早早摆下布置,好歹没让宁尘变成没头没脑的苍蝇。
尹震渊这一国妖王,看着也是颇有些雄才大略的,怎地就叫人弄迷糊了?宁尘不由得不去想,是不是那国师与申屠烜一般,用三尸血虫将尹震渊控制了。
若不是宁尘亲身经过一次,还真就只能往这方向琢磨了。只是当初中招时,他已觉察到那三尸血虫之威摧枯拉朽,尹震渊要是被占据神识,只会变得痴傻呆滞,决计没有现在这般言行自如。
虎父无犬子,尹惊仇其人早晚也是一介枭雄。与这等人合作,或是比旁人更易成事,可事后分赃的时候却也须得略作防备。
待溜宁尘回赤望城的时候,还差个把时辰就要天明了。城主府上已叫扬威军这一大票人闹腾的杯盘狼藉,现在好歹是消停了。醉醺醺的诸人已经各回各屋,全府上下隐约俱是鼾声,只有几个守备的兵丁打着哈欠拖着脚步,在廊下慢腾腾巡着圈。
宁尘满腹心事,心道恐怕也睡不了个踏实觉了,不如回屋静修片刻,也好清清心念。
他先前为了行事方便,特意叫城主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清净偏院,没成想刚刚跨过月亮门儿,一只手斜刺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宁尘正走神呢,登时给吓一哆嗦。就听耳边女人声音:“你去哪儿了!到处找你也找不到!”
扭头一看,贺芷珺正躲在门边朝他瞪眼。宁尘放下心来,嬉笑道:“贺姐姐这么快就醒了?身子养好吗?我和项舂弄了点好酒,偷偷躲起来自己喝呢。”
贺芷珺皱着鼻子:“没有句真话!我专门去项舂屋里寻过,他睡得四脚朝天,哪有你的影子!”
“哎呀!你怎么还跑人家卧房里去,真不羞!”宁尘谎子被她戳穿,立刻插科打诨开始遮掩。
“你别和我耍贫嘴,快随我来……”
贺芷珺没心思管他到底跑哪儿去了,只拽着他快步往自己厢房那边急走。初时宁尘还乐呵呵以为她起了性致要与自己欢好,可是见她火急火燎的模样,才明白是真有事儿了。
“别拽别拽,贺姐姐叫我我还能不来嘛?出了什么事?”
贺芷珺回头看他一眼,目光闪烁,一边走一边低下头去:“我们这一回大费周章,却没能给允清寻得维持功力的嗣阴蛊。如今、如今她蛊力不济,身子愈发虚弱……子川,你能不惜阳力助我成就元婴,姐姐这次多求你一回,你也帮帮允清,好么?”
比起贺芷珺,宁尘对花允清的喜爱更胜,有此等良机亲近,他还求之不得呢。
“这有何难?快带我去便是。只不过你们家陆禾……”
“少主在小朱房里抵足而眠,不会碍事。倒是允清,面皮儿薄得很,你只管专心施为、救她性命就好。”
宁尘哦了一声,随贺芷珺推门进屋,但见屋中昏暗,花允清歪在榻上躺着,双目迷离、手脚瘫软,竟真有些气息奄奄的意思。
宁尘大感奇怪,先前他查探时,花允清体内蛊虫虽然有衰弱之相,却远还未到枯竭的时候。刚到赤望城安顿住下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一夜之间竟变成这副摸样了。
贺芷珺在宁尘背上一推,咬着他耳朵道:“允清不似我一般,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可嗣阴蛊常年在她体内注入阳气,早已将她养得娇滑水嫩,说是床上尤物也不为过,若非有干心蛊相互制衡,给她护住心脉、化去淫性,她怕是比我都要淫荡几倍。这回你助她调息,也算是占了大便宜的,还不快去。”
听了贺芷珺这么几句怂恿,再看花允清那一对儿黑玉似的唇儿气吐幽兰,细秀发丝扑散在枕上,病恹恹卧在那里如捧心西子,宁尘铁棒子哪有不抬头的道理。
再仔细看,花允清不知什么时候换了束身衣装,换了件撩人的半透纱裙。纱袍似是睡得散乱,里面未着亵衣,又像叫人故意剥开似的,从脖颈敞到肚脐,直见白玉一样的身子。袍下酥胸半露,乳头隐隐若现,却与她唇瓣一般黑得发亮,仿若两颗黑珍珠丢在雪上。
宁尘饶是吃多见广,此等异色也是稀罕。慕容嘉的紫黑色乳头是叫人轮了百多年熬得瓜熟蒂落,花允清这娇嫩处颜色更深,却是功法使然,看似淫色实则尚且无人染指,实是别具一番风味。
他缓走几步坐到花允清身边,一只手轻轻撩开她沾在脸上的散乱发梢,一只手顺着她身上那件轻薄纱衣就往里伸,触手间滑腻温润,当真摸得快活。
刚想施展掌上功夫做一番亲昵,忽地却看见花允清口中似是呢喃什么。她侧过头去,不看宁尘,眼眶中却含着泪珠。
宁尘顿时一愣,他俯下身子,柔声问道:“怎么?你不乐意?”
花允清全身骨头仿佛都是软的,却使出一丝力气,拼命将头摇了一下,泪珠子顺着眼角滴在了枕布上。
旁边贺芷珺忙道:“她自然愿意的,不过是又害羞矜持起来,你只管与她……”
宁尘抬手将贺芷珺打断,捧着花允清面颊,认真问道:“允清,你若不愿,只将眼睛眨上两眨,我绝不逆意而为。”
花允清脑袋昏沉如注铅水,却也用力将双目闭了三番,然后再不愿睁开。
贺芷珺急了,凑到她旁边,苦口婆心道:“允清,子川他赤胆忠心,是天下难寻的好情郎。姐姐不瞒你,先前已与他在床笫间试过……他温柔体贴,又最是擅长阴阳调和,你失了此番机缘,待嗣阴蛊一死,就再难晋升元婴了!”
花允清听得一清二楚,却死死闭着眼睛,全无半点回应。宁尘眼见她死心塌地,便站起身来,弹手在贺芷珺额上笃的一叩,疼得她哎呀一声。
“你告诉我实话,这到底怎么回事?再撒谎骗我,咱两人的情分就此为止了。”
宁尘如今极讨厌这种虚与委蛇的周章,虽不是性命攸关之事,可毕竟贺芷珺与他有过雨露情分,被她这样哄骗利用,宁尘自是有肝火上升。
贺芷珺颤声道:“不瞒你了,允清有自己的小心思,我说不服她……宗主早时给她下的干心蛊,一来作为嗣阴蛊制衡,二来亦有节制之能,防她起了歹念背叛宗门。允清却不知道干心蛊还有这样一用,宗主仙逝之时将控制干心蛊的法门传授与我,好叫我保她忠心不二。我从未想过要用此术,直至今日伤愈转醒,一问才知,最终也没找到续功之蛊,于是就……”
宁尘接道:“于是就用干心蛊将她制住,好叫我以调息之名与她同塌而眠。你说说你,这办的什么事儿啊!”
干心蛊噬神机会只有一次,贺芷珺控下花允清之后,东找西找却没找到宁尘,眼见花允清天明便要恢复,自然急得是热锅蚂蚁一般。这回若一举助她成就元婴还则罢了,要是一事无成,花允清心里能不留疙瘩么,哪里还能将她当做姐妹相待?
贺芷珺自己也知道利害关系,忍不住伏在花允清枕边泣道:“允清……姐姐也是一片苦心……你涉世不足,不晓得有些机缘转瞬即逝,待他日相别,你哪里再去找这么一个不伤人心的良人……”
听到此处,宁尘也忽地想了起来。那日与贺芷珺欢好,她说了一句什么“还有别的念头”,现在倒是连到了一起。
“你先前说,自己先要以身饲虎,就是怕她最后寻不到蛊虫吧?你又担心我是个无情无义的坏种,亲近之后伤了允清,这才自己先来试探于我,我说得对吗?”
贺芷珺听他点破自己用心,不禁激动起来,又低头看着花允清,不知怎地心中也莫名生出委屈,声音利了几分:“你不听姐姐话,这般倔强,真要我拿命劝你吗!”
宁尘见她情绪失控,有些口不择言,当即拽着她后脖领子给她拉到了一边。
“人家自己的修行之事,自己还不清楚吗?所得所失,自然有一本账,你瞎操什么心。”
“我也是为了她好!”
“你看,人和人最怕”为了你好“这四个字,多少腌臜都是由这四个字生出来的,害人之后把这话一说,就像天经地义一般。你两人带个傻瓜蛋在宗门相依为命,她自然知道你不是为了害她,可是你将她当个器物一样摆弄,谁的自尊心受到的了?”
别说花允清了,连宁尘这关迈不过,贺芷珺自知此事已没了希望,嘟囔道:
“唉,怪我嘴笨,要是真能将你糊弄过去,我受她几年的恨也就受了……”
宁尘无奈道:“你要是不会编瞎话,就老老实实说真话。还好是我,换作旁人戳穿你的谎子,覆水难收破镜难圆,以后还能跟你们太初阴阳宗站一边儿吗?”
贺芷珺不禁汗颜,口中连连称是,可是又忍不住问:“我家允清这般好看,你真就不动心?”
宁尘朝她翻了个白眼:“你骗我一次,我可犯不着告诉你。你啊,赶紧想法儿怎么哄哄人家吧。”
说着话,宁尘俯下身子,捧过花允清面颊叫她看着自己。花允清刚才听到两人说话,绷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可现在被他这般凑近对视,心脏咚咚又跳得激烈起来。
“今日可真难为了我这人间色魔。不行,非得占个便宜才能甘心。”
说着话,宁尘在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也不看她模样眼色,转身嗖一声飞出了门去。
还想静修却不成了,这棍子挺得也是够呛。宁尘绕回自己房里,一头扎到凛虿身上,亲亲摸摸,给小蝎狮折腾的哼哼唧唧转醒过来,见是阿多挲缠着自己,二话不说往床上一趴撅起屁股,只是多了一句求饶。
“阿多挲,这回只来一次,好不好?要舒服,不要难受……”
想起凛虿穴中三股硬筋夹得自己射不出来,宁尘收了逞欲的心思,只推着凛虿屁股轻抽慢送,玩起了九浅一深。
凛虿之前叫他弄得心有余悸,情欲不振,这一回却喜得那肉棒轻拿轻放,当即呀呀啊啊叫唤起来,一刻时间便哆哆嗦嗦,美美到了一次。
宁尘趁势退了阳物,只拿龟头在凛虿穴口又蹭又撅,借着那肉蚌猛缩的当儿,纵放精关,抵着穴口给她射了。
凛虿上次可未尝到这等内射滋味,只觉得腹中火热,充实满盈,不禁呜地一声腿根发软,扑倒在榻上。阳物抵不住那小穴,滑脱出来,残精浇在她线条分明的背上。
凛虿伏在榻上喘了半天,宁尘拿绸巾刚给她擦拭干净,她便拧身翻过来,紧紧抱住宁尘,喉中呜噜噜作声,直拿脑袋去蹭宁尘胸口。
于小蝎狮而言,世间全没有什么机谋巧诈,虽多有兽性,却是心地透彻。宁尘抱着她,简简单单,倒是叫他心中安定。
“凛虿,明日我们就回去千峰座了。你千万不可暴露身份。有什么事情,先问小朱,想吃什么玩什么,都跟他走,少与旁人交谈。”
凛虿呜哝道:“我才不和他们说话,我扮哑巴!”
宁尘摸着她脑袋,不再多说,任凭思绪飞至了千峰座最高的岩山。
扯旗造反……倒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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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威军凯旋的消息早已传至城中,宁尘他们刚望见远处林立石峰,前面已有大队仪仗候列大道。队伍见他们御风回来,立刻吹拉弹唱,鼓乐大作。礼官们将这三十几名“功臣”扶上高车华辇,一路接回千峰座,惹得妖民争相围观,城中万人空巷,当真风光无两。
本应让宁尘坐在头车,宁尘非拉着项舂与他同乘一架。项舂为人直率,推让了一次,见他意思坚决,便干干脆脆与他坐了一处。
他体型硕大,形貌威武,自然吸去大半瞩目,风头轻松压过宁尘去了。宁尘本也是为了使自己低调一些,于此并不介怀。
后面一辆车辇则是坐了太初阴阳宗三位。宁尘回来路上,三番五次偷偷去瞧她们,两女间言语如常,不像是留下什么龃龉。只是每每与宁尘对上眼睛,贺芷珺目有惭意,花允清眼中闪烁,都挪了目光到一边去。
昨日一场荒唐,宁尘三人都有些尴尬,只有陆禾没心没肺,蹬在车辇侧面栏杆上拍手笑闹,下面人群中有扔了果子上来的,他接在手里也不嫌脏,送嘴里就啃。
小朱跟宁尘坐一块儿,身为扈从不敢乱动,却回头直往后望。他看陆禾吧唧吧唧吃的开心,屁股也扭来扭去,馋得够呛。陆禾眼力见长,远远给小朱丢去两个他不爱吃的,喜得小朱眉开眼笑。
他们来的本就不早,等浩浩荡荡来至中座大峰的王宫前头,已是日头低沉。
然而宫殿之内,文武群臣列立两旁,另有大批官阶较低者候在殿前广场上,比之早朝来的还要齐整。
大殿中央牌匾牌匾上书“开阳殿”,比之中原大宗门的正殿还要宏大,后面又挨着一座戳天的石峰,抬头望去却有铺天盖地的压迫之感。
这场面多少就有点儿太重了,宁尘心中犯了嘀咕。他站起身来定睛观瞧,尹震渊已等在里面。那狂虎之妖的身量可是够大,哪怕坐在大殿最深处也能望得清楚。
另有两人陪立于尹震渊身侧,第一人立于略微向前的客位,第二人则紧紧挨着妖王宝座。看那人与妖王之间的距离,再看身上的黑袍,定是大蚀国国师无疑。
待宁尘再将目光挪到客位,全身瞬间出了一层的白毛汗。
那人面白如玉、红目赤瞳,不是申屠烜又是何人!
好个大胆贼子……老窝被捅老底被揭,却依旧不顾身上重伤,先自己一步跑回了千峰座……
宁尘脑袋里过电似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手心全是热汗。他此番回来,早想好了邀功说辞——八荒之地的祸事,乃是申屠烜为虎作伥,里应外合,引来八手魔虫掳走修为在身者,专司供养万里虫窟中的三尸血虫。至于古国旧都的那一只,宁尘并不打算泄露,还想着准备万全再去一趟,从其身上以小观大,说不定能堪破一些太岁窟的秘密。
可如今申屠烜抢先回还,定是要抓住先机反咬自己一口。他这一招艺高人胆大,当真有些富贵险中求的意思了。
扬威军灵觉金丹境界的留在殿外,单招了元婴四人进殿。宁尘没与项舂多讲古国旧都的事情,不担心他乱说话,可贺芷珺与花允清下车望见申屠烜,自然大惊失色。好在宁尘提前扭头朝她们眨了半天眼儿,提醒她们一切交由自己应变,两女这才稳住心态,前后进了大殿。
宁尘刚刚站定,申屠烜就快步走来,跟副手一般立在宁尘斜侧,随着众人一同向妖王奉行拜见之礼。他站在斜后面,就跟给宁尘肋巴条下面扎了一根毒刺儿似的,浑身都刺痒起来。
不过,既然申屠烜和自己站到了一边,足以说明他尚未在尹震渊面前跟自己翻脸。他提前回来,到底跟妖王进献了什么谗言还未可知,自己的应对也须得更加小心。
无论如何,申屠烜还不至于当殿动手。哪怕两个人最后撕破面皮,双方各执一词,自己这边又不是没有证人。项舂性子耿直,没见过的事不会瞎说,贺芷珺和花允清总不会丢自己不管,到时候三个口供对一个,质证的时候总归落不到下风。
想到这里,宁尘也是安下心来,摆足了忠臣良将的模样,礼数做足。而尹震渊则从座上下来,亲手将宁尘扶起。
“爱卿征战辛苦了。自出战以来,本王日思夜想,无一日不在忧心爱卿安危。如今得胜而归,光耀国威,当记一大功!来人,宣!”
尹震渊踱回宝座,侧首一名站堂官向前一步,展开一张王旨,高朗声音念将起来。其中无非是什么歌功颂德、吹赞贤名的套话,又赏下锦袍一件、珠玉数斗,面子上做了个全活儿。
站堂官念经的时候,宁尘一直偷偷瞥着尹震渊身边的国师。那国师尚荣如尹惊仇说的一样,穿一身锦绣黑袍。只是看那面相,倒也不是想象中的尖嘴猴腮。
他颌下一缕长髯,双目微闭,颇有些文人雅士的风范。只是袖下露出的一双手瘦骨嶙峋,仿若枯藤鹰爪,与天庭饱满的面容极为不合。
等王旨念罢,一队人端来珠宝锦袍,给扬威军挨个赏了,合堂上下一副君臣尽欢的气氛。
这一套虚招子下来足耗了大半个时辰,尹震渊扬手道:“爱卿们先回去歇息,明日宫廷饮宴,给爱卿们好好接风洗尘。子川,明日你可得好好给本王讲讲,此番征战有什么收获。”
夜长梦多,申屠烜已经先入为主,宁尘再耗一日枯等,岂不是把主动权拱手让人,他当即肩膀一绷,上前一步利声唤道:“仙王!”
就在此时,身后申屠烜突然密中传音,递了三个字在宁尘耳中。
现在大殿之上站的都是修为深厚之辈,神识遍布殿中,敢在仙王面前密中传音说话,被发现了还不被当做叛逆抓起来!申屠烜这元婴先天大妖,也只敢趁人不备传出三个字罢了。
可就是这三个字入耳,宁尘脑袋里电光石火,原先的一应念头都被打得碎了。只听见尹震渊朗声道:“爱卿有何事要奏?”
宁尘本欲让尹震渊下旨,即刻与自己密谈,然而申屠烜那三字一到,他当即改口道:“启禀仙王,此番出征,尚有不少同袍伤重未愈,不若让他们多歇一日,后日再行犒赏,陛下以为如何?”
尹震渊笑道:“尔等在赤望城欢饮彻夜,如何本王开宴还得多养一日?也罢,游爱卿开口,本王如何忍心驳下?就按爱卿说的办!饮宴之事,延后一日!”
殿中礼官齐声应诺,宁尘嬉皮笑脸拜谢下去,尹震渊笑呵呵转屏风离了大殿。国师尚荣此时才睁开双眼,他眼神飘摇,软绵绵落在宁尘身上,注视了他足有七八息的功夫,这才随尹震渊一同去了。
宁尘回过头来,冷冷看向申屠烜。申屠烜被射影含沙重伤,虽已调息数日,面色仍有几分惨白,他对宁尘轻轻颔首,伸手作了个“请”。
王宫内院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走为妙。灵觉金丹和他们几个元婴下榻的也不是一处,宁尘先与殿外众妖寒暄作别,然后才上了车辇,由礼官引着往专门赏下的将军府行去。
宁尘邀了申屠烜与自己同乘一车。车架行出宫门之外,二人才开始暗声交谈。
“申屠烜,你胆子真大,还敢在我面前蹦跶?”
申屠烜并未回嘴,只叹道:“呵呵,今日我也算是孤注一掷。你若愚钝半分,我们两个恐怕都走不出开阳殿!”
先前申屠烜偷偷递来的,乃是“避瘴虫”三个字。
自扬威军深入腐林恶沼,上头发的避障虫自始至终是一声没叫,以至于众人身中瘴气困在其中。若非宁尘收服凛虿,要想脱出恐怕难上加难,早晚叫八手魔虫带着虫群消磨殆尽。
原以为,是腐林恶沼的瘴气生变,避障虫这才失了功效。可申屠烜冒险递过三个字来,其意便是在说,问题不在瘴气,而在虫子本身。
避障虫有异,即是大蚀国有异;大蚀国有异,即是尹震渊有异!
宁尘机敏过人,登时意识到,自己对尹震渊一应判断皆有纰缪,这才及时兜转话语,没有铸成大错。
有趣的是,不久前还你死我活的两人,如今反倒乘于一车,同仇敌忾起来。
申屠烜出言提醒当然不是因为好心,而是他的利害关节皆在古国旧都那只三尸血虫之上。若被宁尘实言道破,先前的苦心经营可就废了。
何况依照宁尘推断,申屠烜脑袋顶上还有另外一个不得不服从的大人物,他若办事不力毁了此番谋划,说不定性命难保。
我有所图,你有掣肘,勾连一下倒是不怕。秉着十二分甚重,宁尘专心与申屠烜试探起来。
“我倒要问问你了,尹震渊为何在避障虫上做手脚?”
宁尘诚心发问,申屠烜却冷言冷语,声音略带讥讽:“你已揣测分明,何必问我。你若没猜到,也不会在殿上立刻改口了。”
他先前与宁尘相斗吃足了亏,现在虽不得不与宁尘站到一处,却难压心中之恨,说出来的话自然不好听。
“我猜,尹震渊就是想让我们殁在八荒之地,压根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出来……所以,八手魔虫所属的那一只三尸血虫,背后主人就是尹震渊。他和你一样,都希望用修为深厚的修士养虫。”
“游子川,你猜对了一大半。不妨再想想,哪里猜错了。”
如果没有和尹惊仇暗中见面,宁尘还猜不出来,但现在答案已再明了不过。
“三尸血虫的主人不是尹震渊,是国师尚荣?”
申屠烜长叹一口气:“所言不错。不过你也终于暴露了,你连尚荣都不认识,你在古国旧都说的都是假话。”
“不用惺惺作态,你哪是现在才猜到的。我敢布陷阱取你死命,你必然猜到我与你上头无有关系。”
八荒之地何其凶险,若宁尘是申屠烜一脉的人,哪怕是回头再去告发,也不至于在这里与他死斗。所以宁尘一下死手,申屠烜立刻便知他的话都是虚张声势。
“的确如此。真是想不到,能在南疆碰到你这种智计卓彰的对手……游子川,我只问你,你还是打定主意要来个你死我活吗?”
宁尘沉默片刻,哼笑道:“那却未必,可也不会怕你。我本就是来此地修行的,你若撕破脸,我大不了掀了你的摊子,再跑去炎阳国厮混。可如此一来,在八荒之地千辛万苦挣的功劳可就白费了。你且答我一句,你来大蚀国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就不怕我骗你?”
“哈,那你编谎话的时候可要编的真切些。瞒别人你瞒得了,我却有一双火眼金睛。”
申屠烜思忖了一下:“你已然知道古国旧都那只三尸血虫的事,其他倒也不需瞒你太多。我家主人与尚荣同出一宗、地位相仿,那只幼虫是由主人盗得交于我处,叫我精心饲养。等它孕出痋虫,便可自我生息,我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宁尘倒不知道,南疆除了妖国竟然也有宗门存在。他忍不住吓唬道:“我要是向尚荣爆出此事,你和你家主人岂不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申屠烜倒是想的分明:“我若不和你交代清楚,你只要泄出一丝消息,尚荣就能察觉宗内盗虫之人,置我主于不利。你我现在一损俱损,齐心协力避过尚荣怀疑才是正路。”
“你们到底是哪一宗哪一派?如何驱使得三尸血虫?”
“呵呵,这就不劳游将军费心了!嗯……你若从贺芷珺或花允清中选一个,交于我处饲喂三尸血虫,我倒是可以和你坦诚相见,再让主人送你一份提升境界的大机缘。”
宁尘笑而不语,全然不动声色。申屠烜知道他与二女交情匪浅,他提及此事,压根也不是由衷之言,不过想在言语上捅自己两下,过过嘴瘾罢了。
可是他的真实意图也已分明,申屠烜终归须得弄一个元婴饲喂,才好让三尸血虫成型。
“依你所见,接下来如何应对?”宁尘又问。
虽是对头,但只要申屠烜还想在大蚀国立足,双方利益仍是一致,串通清楚,才能免得关键时候相互缠拌手脚,叫尚荣渔翁得利。
申屠烜道:“你如果真的只为求大蚀国的高官厚禄,那自然要让尹震渊称心如意。给了他想要的,你便能平安闯过此关。”
本该喂虫子的这一队扬威军,现在凯歌而还,若不是申屠烜从中提醒,宁尘还真当尹震渊今日那兴高采烈的模样是真的呢。
“我们活着回来,已是逆了他心意,难不成我还得让扬威军再回八荒送死去?”
“尹震渊不是那种鼠目寸光的家伙,多少也有些雄才大略。你能回来,他自会惜你之才。只是扬威军从来不是正菜,尹震渊想要的也不是一堆三两月耗尽的虫粮。你不要暴露自己知晓三尸血虫之事,只要将遭遇八手魔虫的情形如实禀报,尹震渊便能如愿以偿。”
申屠烜这边自顾自说着,而宁尘已暗暗将尹惊仇告诉自己的局势串到了一起。
一切都说得通了……
尹惊仇之前说,大蚀国没有底牌,是他错了。
他不知道的,尹震渊之所以对尚荣如此依仗,是因为尚荣在他面前捧出了蠃族这支大军。
可是,南疆长久以来都是兽、羽、鳞、水勠力同心将蠃族困于八荒,哪有驱使蠃族攻打他族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阻拦在尹震渊面前的第一道门槛,即是兽族的族内四部。他们狂虎一族尚能对尹震渊忠心听命,然暴熊、凶狮、狰豹三部却未必能如愿从事。此三部乃是大蚀国肱股,三部若反,就算狂虎部纠结其他兽族成功镇压,国中也会大伤筋骨,再无称霸之力。
尹震渊的计划中,扬威军作若是殁在八荒,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将三部战力投进去清缴蠃族。宁尘若当众报出三尸血虫一事,三部思前顾后多有提防,难免坏了尹震渊谋划。但只要措辞得当,让尹震渊借机下旨动三部之兵,宁尘于他而言便是一等一的功臣了。
毫无疑问,申屠烜假借自己之名回来报功,即是这一套说辞。
到时候三尸血虫控制的虫潮轰然出袭,便能于波浪不兴之间大削三部战力。
一来,他们再无底力抗反王旨;二来,三尸血虫得了如此丰厚的养分,两三年间就能蓄出一股硕大无朋的蠃虫大军,一统南疆,指日可待。
想到此时,宁尘不禁心生哀叹。尹震渊胸中的确有帝王之沟壑,可他依旧如同所有面对诱惑的妄者一样,没能扼住腹中的饕餮欲望。而他即将付出的代价,乃是大蚀国之根基,非任何人所能弥补。
宁尘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尹惊仇的抉择,的确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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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烜自知二人仇怨未消,特意选了距离宁尘府邸最远的一处公馆落脚,半路就下车走了。宁尘一路上则是沉默不语,在心中再三权衡如今情势。
尹震渊、申屠烜、尹惊仇……他们各有背后之倚仗,三方利益又错综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实是千头万绪。宁尘现在很想找来老贝,于他促膝长谈,好将情势梳理清楚。
可惜,只要身在千峰座,贝至信便无法孤身前来与他相见,尹惊仇也是一样。
好在自己现在无需斟酌,贝至信既然替自己选定了立锥之处,那一路走到底便是。大蚀国局势如惊涛骇浪,自己和贝至信这两条小舟彼此遥不可见,却有一根细细绳索相连。
尹震渊赐给宁尘临时下榻的将府不是很大,却也有三进的院子。宁尘自作主张,跟礼官通了个气儿,直接把太初阴阳宗三人一起拉到了同一处府上居住。
二女现在以宁尘马首是瞻,糊里糊涂也都住了进去。宁尘不让凛虿往树上爬,她就钻到假山里面自己搭窝,有些修行不高的小妖确也有这种癖好,不会引人生疑,宁尘哭笑不得也只好允了。
众人安顿妥当,宁尘一肚子话也不能再憋,于是穿房过屋,跑到太初阴阳宗那边院子,敲响了一栋小楼的门。
花允清开门看见是他,将门扇向外一拨,闪身转回屋去,仿佛那门框极为烫手。
宁尘踱进门,掐诀施法做了扫查窥探的阵法,四下张望道:“贺芷珺呢?”
花允清自己先跑到窗边的牙桌坐下,紧挨着墙里头,仿佛那桌子是一道铜墙铁壁,能把宁尘死死隔住似的。
“她要稳定境界,自己去院子南侧的小屋住了。那申屠烜怎么敢跑回来的?他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贺芷珺不在,你回头跟她交代清楚吧。”
原先宁尘一口一个贺姐姐叫着,现如今却改了全名。自从那娘们儿跟自己耍了一次心眼,宁尘对她好感大减。
倒不是因为她算计了什么,而是因为她算都算不清楚。哄骗别人也是有上下之别的,她一看不明后果,二摆不清局面,人得罪了事儿还办不成。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宁尘厌的是她拖泥带水的不自量。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宁尘被申屠烜暗算的时候,贺芷珺二话不说孤身涉险为他抢夺解药,这才身受苦害。大事小节,不可相提并论,宁尘当然还是念她好的。
倒是花允清,见他提起贺芷珺声有不悦,还支支吾吾想说句好话。她嘴巴没开,宁尘早已看透她心思,直接接入正题,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将尹震渊的谋划乃至自己的推测一并与花允清说了,只隐去贝至信和尹惊仇的存在。宁尘不是不信任花允清,可现在局面复杂,多说多漏,尽量少些枝节为上。
听完宁尘叙述,花允清眉头紧皱,忧声道:“子川,大蚀国情势危如累卵,你何必冒险深入此局?难道高官厚禄于你这么重要?我观你为人也有些日子了,怎么看都不像……”
“我要入局,自也是有所图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早有心理准备。”
花允清抿着嘴唇,轻声质问:“值得么?”
宁尘胸口猛然悸动,忍不住大笑一声:“当然值得!”
这笑声听在花允清耳中,全无傲意豪迈,只有一股直戳心腑的哀撼。她仿佛在刹那间捉到了面前少年一丝真心,瞥见了他面具之下的真切模样。
“别的我便不多问了。游子川,你于我太初阴阳宗天高地厚,有什么能帮得上,我二人尽可任你驱使。”
宁尘不想将气氛弄得如此严肃,立刻插科打诨道:“哈哈,也算你们有良心,等着回头让你们给我当牛做马。”
花允清看他又不正经,心生忐忑,连忙站起身往门口请他:“也不早了,子川快回去歇息吧,等你做好筹谋,仔细来与我们安排就是。”
宁尘歪着鼻子站起来:“一杯茶都不给喝,太初阴阳宗太不讲礼貌了!”
花允清忍住笑意,伸手从后背推他。宁尘拖泥带水被她推到门口,又耍赖回头道:“哎,对了,你和贺芷珺不吵架了?”
“吵了。不过吵完就和好了。”
“哈哈,怎么吵的?快与我讲讲,我爱听女人吵架。”
他说着话,自顾自又转回桌边,把屁股往凳子上一撂。花允清气道:“你怎么又坐下了!”
“先给我拿杯茶来!”
花允清无奈,气机一震胡乱卷了个杯子斟茶,给他往面前一顿。宁尘哪往心里去,只一个劲儿让她快讲。
“还有什么好讲的,芷珺她操心宗内大小一应事务,跟那平凡人家当娘的一般。享了她关顾时的好,就要受她多管闲事的坏。宗内精研蛊术的以我为最,我哪能不知道干心蛊有什么功效,只是从未担心她戕害与我罢了。我没想到的是,她竟把干心蛊用在那种时候!真真可恨又可笑!那天是她失了分寸,我凶她一顿也就罢了,还把她凶哭了呢,我也不怪忍心。”
“嗯,你凶人的时候确实挺吓人的。”
“你胡说,我哪凶过你?!”
“我看见你凶陆禾还不够啊?”
话越说越没边儿了,花允清哼了一气,伸手拽他胳膊:“讲完了,我讲完了。”
宁尘赖着没动,似笑非笑去看花允清双眸,轻声问:“哎,我就那么不讨喜欢啊?”
花允清身子一僵,松了手指,正色道:“你自己有多好,你心里清楚。”
“奇了怪了,那为啥昨日你不高兴呢?”
听宁尘终是提到那夜尴尬,花允清实在忍不住了,断断言道:“因为我、我对你……着实有三分喜欢。”
男女之事,尽在眉目勾缠之间,八荒一行时两人彼此相望,都隐约觉察对方似是暗暗有些好感,不过谁也不想说破罢了。
“既能解情,又能抒忧,你却那般不愿,我还以为自己会错了情意。”
有了花允清那句话,宁尘不再出言挑逗,反而正襟而坐,端着茶水细啜慢饮起来。
“假如顺从贺姐姐安排,我那夜岂不成了低身献媚,也是将你贬作晋升元婴的垫脚之石。若你我势如陌路,我为了宗门兴亡屈身而就还则罢了。正因为有些喜欢,才叫我狠不起来。”
花允清声音微颤,却有一分大气。她不愿以利益交换玷污心头那一丝“喜欢”,可不是正中宁尘心口,无论如何也舍不得错过这段情缘。
宁尘不禁摇头叹道:“女子之心,如玉如针,触之清冷,含之则温。坚矣细矣,易折难摧,欲使牵缠,唯线穿身。”
小词粗陋,胜在机敏痛切,花允清闻言心弦一动,脸颊嫣红垂下目去。
宁尘缓声道:“你有宗门侍奉,我也有重事待办,若说长相厮守,却无命中之缘。可是无价宝易求,有情人难得,就这么勿视勿听勿言,日后难免生憾。你有意我有情,何须附会计较那些逐利无情的念头。”
他说着话,已挪到花允清身边去坐,掌心也轻轻放在她手上。花允清本欲抽手避去,可那掌心炽热直透心口,又念起方才那句“触之清冷,含之则温”,哪里还能生出躲避的力气。
宁尘缓缓与她贴近,房中只剩二人喘息之声。见花允清不再退缩,宁尘顺势拢住她肩膀,倾过身与女孩额头相触。
花允清双目微闭,喘息愈发剧烈,颤巍巍说不出话,更是不敢看他。宁尘摸着她脸颊,柔声询道:“不如让我一根情丝,穿你针心。”
花允清捱到此刻已是肉软骨酥,从喉中勉强挤出“嗯……”的一声。
宁尘得逞,开心着用鼻尖与她蹭了蹭。忽地触到那份从未体会的亲昵,花允清也心花怒放,忍不住抿嘴笑了。
黑色嘴唇近在咫尺,宁尘手指将她下巴微微一抬,轻轻吻去,珠润柔软,总算尝了个过瘾。
花允清好歹一个虚婴境,再是羞怯,毕竟也不是小姑娘家,被他舌头一挑,便知道用舌尖来迎。二人舌尖相触浅吻轻啜,全无急欲,只叫彼此间那还未熟悉的片鳞片甲一一蜕落。
进屋时还有些沉暮余晖,等两人吻罢唇分,天都黑得透了。花允清睁开双眼,伸出手背摩挲着宁尘的脸颊,眉目间盈出爱意:“真是有趣……就这么亲了一回,再睁眼看你,怎么整个人像是都变了模样……”
宁尘笑道:“是变丑了,还是变俊了?”
“变得……又陌生,又熟悉。少年将军在八荒杀伐果断指挥若定,就好像是别人身上发生的事,你却变成了我梦里见过许多次的影子……”
品着那份喜爱,宁尘不禁来了劲儿,将花允清一把拢来横坐腿上,狠狠亲过去。
“嗯嗯……哦……嗯……”
花允清舌头被吸去了宁尘口中,嘬得她胸口激荡,忍不住呻吟出声,双手不自觉缠紧了宁尘脖子。她有样学样,也含过宁尘舌头细细吮着。二人口涎交来换去,亲的花允清嘴角都湿了,这才银丝勾连着分离双唇。
宁尘两手早忙活开了,扶着花允清臀儿摸了个痛快,另一只手亦是摸着摸着探入了大腿内侧。花允清迷离间回过神,连忙按住那双贼手。
“别……”
眼见姑娘还羞着,宁尘捧起女孩脸颊望着女孩双目:“怎么了?”
“我……身子不好看……”
花允清十五岁凝心期被宗主看中资质,早早赐了双蛊入体。不过两年,年纪轻轻的女孩敏感处俱已色深。与宗门其他女子共浴时,望见她们皆是红艳娇嫩,不禁卑意自生。后被那些女子瞧见,都传言是她人尽可夫,房事频繁才落得此相。又有孟浪男弟子以为她淫荡不检,天天纠缠,逼得她离群索居,直到一路升上金丹灵觉,宗内谣言才不敢再传。
入得虚婴境后,花允清在宗内已是一人之下的地位,她专心修行,早已勘破此节不再介怀。可现在情人在前,那幼时烙下的心病又灼得她心口作痛起来。
宁尘先前惊鸿一瞥,不仅不厌,反倒正贪恋的那份与众不同。他假作无想,只笑道:“你不给我看,怎么知道在我眼里不好看呢?”
花允清心中一阵天人交战,却想到这也恰是见他面目的机会,若他真的因自己肉身有瑕而转念无情,借着情愫未深,断了也就断了。
想的再是清楚,行起来却也没法干脆。宁尘目光怂恿,花允清不安着用手指勾住自己衣襟交叠处,缓缓向下划去。内里纱衣如碧水分波,叫那根指头拨去两边,宁尘眼前的雪色越露越多,直展去胸口,手却又犹豫不动了。
宁尘等不得,伸手往下扯她的腕子。花允清“呜”地一声,连忙闭紧双眼,一只晶莹丰润、沉甸甸的左乳从衣襟中跳了出来,与雪白的脖颈锁骨连成一片白腻。
乳晕不大,却与那黑珠儿乳头一般颜色,缀在这一团肥硕奶儿上,淫靡夺目。
“看、看清了么……你若觉得……”
没定花允清说完,宁尘已扑上去一口叼住了她那只奶子,吓得花允清呀地叫出声来。
“啊!你……不讨厌吗?”
宁尘吸着她那黑色乳尖,口齿不清间道:“红樱珠固然香腻怡人,可黑莓儿一样酸甜可口。”
齿尖轻磨,灵舌卷舔,宁尘舔完了一只还嫌不够,用力扯开花允清衣襟,又争得了右乳吸吮,花允清想拦也拦不得。他这忽然间的些许粗蛮,却是彰显了他心中喜爱,花允清回过神,顿时卑念全无,只哼嗯着挺起身,把这未叫任何人沾染过的奶子送到他嘴里,好让宁尘吃个痛快。
花允清的乳房不算巨硕,但饱满地恰到好处,宁尘索性两手一捧,凑得了两只乳头一齐含在口中,扬头一提,牙齿稍稍往下一用力,扯了花允清奶子起来刚欲细细吸舔,堂堂花护法已哀叫一声,死死抓住他胸口衣衫,身子猛抽几下,失神软在了宁尘肩上。
“清儿,清儿你怎么啦?”宁尘连忙松了口,搂着花允清去亲她口唇。花允清一息之间转醒,连忙将头伏去宁尘怀中,微微气喘不敢露面。
原来,女子若要修习阴阳真气,需增补阳维以滋阴跷,得四两合和阳气撬动千斤真罡。花允清与贺芷珺既是前代宗主给陆禾备下的护法,亦是修行进境用的鼎炉。为防她们移心,才以外道法门替代了与男子交合之功,保了她们雏身。
常人交合激烈,增补一次便可支持数年;而嗣阴蛊入体,释放阳气只有点滴势微,却胜在细水长流。可是修为虽撑了上去,于女子体魄而言,却无异于日日夜夜插着根没有实形的鸡巴,以一丝阳气成年累月润泽阴宫。花允清体魄中阴气被滋养得旺盛凶猛,所以才如纳过千人万人阳气的娼妓一般,弄的阴唇乳尖颜色深重。幸有干心蛊制衡,才能在嗣阴蛊淫威之下持着一副清冷的性子。
昨夜贺芷珺引动干心蛊仅限一次的控魂功法,功散之后干心蛊已然竭亡。虽然失了制衡,不过凭花允清元婴境的道心神识,把嗣阴蛊的恶欲镇压个一年半载倒是不难。
可谁让宁尘见缝插针,今夜就大胆钻进了姑娘闺房。花允清情动之际根本无心镇压,只是亲吻还则罢了,宁尘往敏感处一发力,登时把干心蛊扼制的体魄全激了起来。宁尘咬了一下乳头,竟叫她初尝了高潮滋味。
“清儿这般敏感,这一对黑珍珠却不是徒有虚名的。”宁尘吻着她鬓角,戏谑道。
“是、是嗣阴蛊所为……我没了干心蛊才致于此,平日并非那般淫荡……你不要误会……等我进境,定要把那蛊拔除……”
花允清焦声辩解,却被宁尘含住黑唇堵住了嘴。情人一阵细心厮磨,女孩心思总算安抚下来。宁尘试到女孩手在下面轻动,松开她唇儿低头去看,花允清衣裳四敞大开,从脖子到小腹一览无遗,那肚脐上镶了小小一物,墨蓝宝石一般光滑剔透。女孩摩挲着肚子,指尖不住在上面滑过。
“这就是嗣阴蛊?”
“嗯……旁人看见,都当是一件饰物,实则却是嗣阴蛊外露的壳儿。我若现在将它拔了,恐怕即刻就要散功……你……容我多留几日……”
宁尘笑道:“你来问我干什么,我又说了不算。”
花允清咬着嘴唇,目光闪烁道:“等将它拔除……允清再把身子交给你,好么?”
宁尘闻言,连忙托着花允清下腋将她往桌上一放,先搂住她免得姑娘跑了:
“怎的?难不成那蛊虫还会咬我?”
情人这般罩在自己身上,一股温热雄壮气味,花允清腹中早已欲念翻涌,仍咬着牙颤声说:“我被那虫儿蛊惑,现在都不是自己的心性了……我不想以这副模样与你亲近……”
宁尘可不买账,伸手就去拽她亵裤:“只当喝了一壶春酒,又有何妨?我偏要尝尝清儿今日的滋味。”
女孩胯下那条秀白小裤早洇湿透了,可她仍是慌忙拱起上身欲与宁尘争抢。
宁尘自有分寸,一手兜住她奶子,指缝轻轻将她奶头一掐,花允清力气立刻散了个干净,哀叫一声又倒了回去。
宁尘得赏花穴,只见大小阴唇果不其然也都与嘴唇乳头一般,沾染淫水之后墨黑油亮,夹在那雪白大腿之间煞是醒目,真论起来,比当了百年神姬的慕容嘉秘处还要不堪。然而亲近嗅之,却只有处子芬芳,仍是酸涩可人。寻常处子未经人事,密合一线严丝合缝,而花允清为嗣阴蛊所激,阴蒂胀如黑珠,穴儿已自己敞开了小小口子,宛如妓子迎客,急盼摘采。
顺着小口往里张望,那墨染的颜色连穴内嫩肉都浸染透了,却偏生在黑穴里仍有一张苍白的处女膜儿,此番奇景宁尘也是初见,忍不住立刻将鸡巴竖在花允清穴前。
宁尘观瞧私处时,花允清羞得以臂遮面,待试得火烫的肉棍触到穴口,呀一声便要翻身起逃。宁尘连忙搂住安抚道:“权叫我厮磨一番,清儿要是不愿,我绝不用强。”
花允清被激得眼中含泪,轻声说:“你这岂不是折磨于我,我自是也想要你,叫你撩拨下去,我如何能自持……哎?哎!”
两人正纠缠拉扯,花允清体魄却支撑不住。阴脉命门与宁尘合欢真气一触,如鱼吞饵,绷断了最后一根弦子,阴跷再不受花允清控制,竟自发化出一股吸力,去抢那近在咫尺的蓬勃阳气。
宁尘只试得一股大力从下身传来,龟头一酥,已被花允清穴口含了进去。那穴口绵软痴缠,又有淫液满溢随之吸吮,爽的宁尘一个哆嗦。可他又恐给花允清神识留伤,只得拼命又往外拔。
就这么一进一出磨了两下,花允清身子尝到甜头,反倒勾得伏兵尽出,猛又将阳具多吸进去半寸,惹的花允清忍不住哭起来:“你别……你别进来呀……呜……”
宁尘一把推住她腿胯,咬牙切齿:“你个小骚娘儿,分明是你吸我进来的!怎能怨我!”
“呜呜……不是我……不是我……噫呜……”
枯渴多年的雏穴叫天下一顶一的阳气侵入,哪里还肯放口,肉壁蠕动着一点点将阳具往里吞去。
如此强吸之下,若宁尘强力硬拔,还不把花允清阴宫给拽脱了。宁尘见她还在抽噎,只得换个路子劝道:“清儿,世事难料,今夜有此一劫焉知非福,倘若过几日我谋算失利,殒命南疆,你我又从何处续此情缘……”
花允清闻听此言,心绪顿时从自己这边投到了宁尘身上。她望着宁尘一阵心疼,倒丢了那些细小的别扭心思,口中轻哼,右腿一弯蹭在了宁尘腰上,肉身意念一并顺遂了过去。
女孩小腹一阵紧缩,宁尘也不再抵力,由着那阴穴将整条铁棒吸将进去,噗地撞在花允清宫口。花允清身子在桌上猛地一挺,死死用手捂住嘴去,将一声又痛又爽的凄鸣堵在了喉咙里。
恰在此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奔跑脚步,直冲小楼而来。花允清神识刚被宁尘操的一棍清明,身子重归掌控,此时听出是陆禾步声,拼命撑起身将宁尘推开,狼狈着裹好衣裙,踉跄奔向房门。
陆禾啪地一声将房门拍开,花允清正好赶到,门开三寸被她顶住。身后桌子上茶杯狼藉,地上尽是自己流的爱液,如何敢叫陆禾进来。
陆禾一只脚还没迈进去,却突然被阻在门外,语气不郁:“花姐姐,干嘛挡着我!”
花允清努力压着嗓音,冷冷道:“我正与游子川商议正事,事关重大,你莫来相扰!”
陆禾皱着鼻子:“我就知道游哥哥在这儿!刚才找了半天呢!你快让我进去,别挡门!”
宁尘系好袍带,也来到门边:“怎么又在瞎闹?忘礼数了?!”
陆禾连连摆手:“游哥哥!我可不敢!适方才我跟小朱在外闲逛,竟远远看到有大个妖在天上动手和人打起来了!千峰座这种地方还有人敢这般造次,定有蹊跷,我这才跑回来给你报信呢!”
宁尘此时色欲滔天,天王老子当街拉屎也引不走他,只敷衍道:“好!此举十分有心,待议事完罢,我便去查查究竟。陆禾,你做得好,这里没你的事了,去和小朱玩耍吧,不许自作主张去外面看热闹。”
陆禾喜滋滋关门走了,花允清刚松了一口气,身后宁尘已一把将她搂住,笑着在她耳边呵气。
“你说,是不是幸亏刚才允了我。叫他看见那副不上不下的模样,不是全糟了?”
花允清哭笑不得,柔声叹道:“真应了你那句”焉知非福“……”
宁尘弯腰将她横抱而起,又往茶桌走去,花允清急忙忙伸手画了一道禁制法封了房门,免得再来人搅扰。
宁尘将她重新放回桌上,撂袍一看,一滴血珠已沿着女孩下阴流到了脚踝,在雪白腿侧留了一缕嫣红丝线。他忍不住用手指揩过那处子血珠,含在嘴里,柔声道:“清儿受委屈了。”
刚刚被情人开苞,箭射到半路却被人截断,花允清确实委屈,可好在那情欲未销,柔情蜜意细细续上倒也无妨,于是打趣道:“还等什么呢?要么你去看那大妖打架吧。”
宁尘见她心情无虞,乐呵呵捧了她屁股将她往自己身上一迎,挺起那还染着花允清元红的鸡巴重新往她穴中送去。
这一回没了阴宫吸力,宁尘总算得以细细品尝这又涩又熟的奇穴。那墨黑色穴肉火热滑润,既有处子娇嫩,又有娼妇软糯,初入时未有紧缩的抗拒,那份雏儿紧致却是从外向里的力道,阳物想从中拔出,堪比强入处女之穴,一股子欲拒还迎,当真美味。
至于花允清那贞膜,都不知是被阴宫吸破的还是鸡巴戳破的,宁尘不依不饶,专抵着花允清穴儿前半反复磨了一轮,把残膜戳得碎尽,交合处又渗出落红,才算作罢。
花允清初始作痛还有些疑惑,心念一动也猜到了他在作何施为,不知怎地心口竟滑腻腻一阵发甜。
“子川……我……”
宁尘手指点住她黑唇,于耳边轻语:“游子川是我所托假名,你且唤我十三……独孤十三。然独孤十三也非我真名实姓,只是事关重大,不可再说。依此姓名,你若日后想要寻我,至少也能寻到。”
花允清听他于自己泄露机密,实则是表明心扉跨过了露水情缘,心下甚是感动,紧紧搂过宁尘:“十三,我处子之身皆尽交于你了,虽是忘恩负义之举,叛宗主之所望,可我这辈子也不后悔。”
宁尘还欲再说,花允清已吻了过来,与此同时小腹起伏相就,只叫那淫靡水声遮了未语之言。
那穴儿随她振腰上下摇摆,从四面八方搓揉宁尘的棒儿,伺候的他如饮甘醇,忍不住架住她一双腿大开大合,在花允清小穴尽情驰骋起来。
花允清只因方才用情趋深,才主动前去迎合,可宁尘一使上几分功夫,她这嗣阴蛊激发的体魄登时承受不住,双臂麻身子骨发软,只能向后歪去,手往后撑在桌上勉力承受。
“哼……嗯……哼……”
花允清穴内奇异,宁尘被她箍得怎么也快不起来,只能势大力沉一下下撞进去。女孩被他操的摇摇欲坠,却低头含胸紧皱眉头,只发出阵阵鼻音。不多时候,宁尘便见她每每捱了一棍,眼珠就控制不住向上翻起。
宁尘见状,操的更是性起,拿手从后面抵住花允清屁股,叫她吃力更甚,凿得穴中涌泉,淫水竟流了满满一桌。花允清愈发脱力,双手撑不住湿滑桌面,身子眼看就要倒下。
宁尘贪她满脸的淫靡春色,另一只手勾住她脖颈不叫她仰翻,凑过去猛亲她的唇珠。
花允清本就被他操得上不来气,试到他舌头过来又忍不住含在口中亲昵吸吮,不一会儿脑袋愈发昏沉,溺在那滔天快感中逐渐瘫软,两腿怵地一松,从宁尘腰侧耷拉下去。
不声不响就把姑娘操的晕了,宁尘也是大出意料。那一头细韧黑发散在桌上,和她淫水浸在一处,湿漉漉亮莹莹,叫人大生怜意。
可那身下小穴却也松了,叫宁尘抽插轻松不少。他借机快速耸动开来,操了百十来下,直到那穴肉骤然又恢复紧缩,倒是将花允清重新操醒过来。
“清儿,你搂好我,咱们上楼歇息。”
花允清今日情欲纾放,刚转醒就续得那抽插快感,想要答话,一张口却只有娇声呻吟从嘴角流出,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乖乖挂在他身上,叫他一步一操抱着走上楼去,淅沥沥滴了一路的汁水。
待把女孩放到床上,宁尘压开她双腿,伏在身上更是操的起劲。花允清原本苍白的一张小脸已是红云遍布,处子小穴上千次抽插之下花心盛开,再阻不住情人儿的攻伐。
宁尘看着她那张化去一应清冷的面容,忍不住得意道:“清儿,舒服嘛?”
“嘶……呃……嗯……你、你这般用力,撞进我心里去了……呜……”
“那你怎么不叫呀?”
“我、我怕……嗯呃……怕人听去……”
“你怎么忘了,我进来谈事的时候,布了阵法隔音呐。”
原来不是不爱叫,是不敢叫。宁尘暗自发笑,见杆子就爬,登时用出浑身解数,双手拧住花允清黑乳头,在她脖子上吸舔过去,跨下巨龙连根没入,每一次都非撞她豆蔻小珠一下不可。
四路大军齐来强攻,花允清只觉得身子轰一声炸了。
“噢噢噢噢噢噢噢!!!噫噫噫噫呀——喜欢!喜欢!喜欢!操坏我了——要操坏我了!!!噢噢噢噢!!!”
女孩两手抓着床褥,全身疯狂扭动,放声哀嚎,淫泉直接喷了出来。墨黑雏穴又抽又抖,仿佛用尽气力去讨好那雄壮肉棒一般,淫贱非常。
宁尘狂攻数百下,捣得花允清撕烂了一床绸单,那穴中宫口下坠,眼见阴关崩破。宁尘也一样强弩之末,运使真力最后狠狠撞了她一下,破了阴关的同时阳精注入,逆流而上,阻住她阴元大泄,直灌进她子宫中供她日后行功施用。
花允清一声哭喊,身子猛地反弓而起:“进来了、阳精、进来了、噢噢噢噢!!!满了!!!涨、好涨呀!噫呀啊啊啊!!!”
宁尘正在爽着,忽见花允清脐上嗣阴蛊震颤起来,竟被他这另一股阳气逼得再叮不住,一抹蓝水溢出,像枚玉扣子似的从花允清身上脱落下来。
那蛊不见有脚,只在下面生一根长长丝线,深埋花允清腹中。此时脱体而亡,把那根线一股脑从她身上扯了出来。
花允清猝失蛊力,牙齿抖得咯咯作响,涕泪横流,穴肉紧缩,那极乐滋味几乎要冲毁识海。宁尘赶忙把她抱在怀里,千机神络从四面八方撑住神识,扶着她随快感缓缓落下。
待花允清悠悠转醒时,身上已盖好锦被,那亲近人儿正搂着她并肩而卧。女孩试得身下湿漉漉一片,知道是自己方才大泄特泄之故,羞得不敢睁眼,偷偷用手探摸肚脐,发现嗣阴蛊真不见了,这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宁尘听见响动,把脑袋凑过来亲她一口:“怎么样?晋升元婴没有?”
花允清有气无力:“我哪有力气行功……全身发酸,小腹坠痛……不过肚子里有你的东西,热腾腾的……”
“咦?那日我与贺芷珺只做了一回,她便元神生婴进境完全,你这回怎的不行?”
花允清听到他提到贺芷珺,腹中有点酸:“贺姐姐修为比我扎实深厚,元婴就差临门一脚,我比她差得远了。”
宁尘知道她吃醋,笑呵呵凑去她耳边道:“那以后不睡她,只睡你,叫你比她厉害!”
花允清见他知情知意,很是开心,摇头道:“回宗门之后,我还要与她同心协力昌盛宗门,弄得心有隔阂怎么行……你一碗水端平就好,不用顾忌我。”
“我与她做个表面功夫好了,上完她,也都留着偷偷射你肚子里。”
宁尘顺势在她耳朵上舔了一口,惹得她嘤咛一声,耳边私房话语又湿又热,花允清双腿不由得一阵夹紧。她拧身投在宁尘臂弯里,喃喃道:“怪不得贺姐姐敢使干心蛊制住我呢……只要叫你闹上一场,这心哪还能硬起来。早知你这般可人,那日你用强我也不怨了……”
“那日用强,哪能摘得清儿一颗心来?再说了,一晚上怎么能够,现在我们可有明日一整天可供逍遥。”
宁尘说着话,右手便兜住她奶子去揉,花允清闻言亦已把持不住,与他滚到一处,贴心贴肉,是夜忘情纵欲,将一应乱事愁事埋去了昨日。
(待续)
原本计划中,太初阴阳宗三个人的故事是有独立结构的。
但规划下来太拖节奏,而且总体感觉下来角色并不讨喜,遂决定快刀斩了,接下来直接入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