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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初诞者

邪神之影 无常马 3242 2025-03-12 19:08

  塞萨尔再次想起了那晚上的谈话。“因为这个,你才从城堡逃了出来?”他问道。

  “是的,还有一点,是为了自由。不过现在我觉得,说成主宰自己的权势会更好,自由这个词太好听了,我没那么......”

  菲尔丝说着打了个寒颤,倚在床头不吭声了,不过,塞萨尔还是能听出,从她把自由换成主宰自己的权势时,她就在表达自己会为此做出很多残忍之事。她不会去爱别人,也不会去在乎他者的自由。若非和自己谈过很多,她都不会意识到,更不会在意。

  “那么爱自己呢?”塞萨尔问她说。

  她捻着自己垂到鼻尖的发丝。“我倒是希望我能爱自己,也爱别人,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反过来的。我既厌恶自己,又厌恶别人。”

  “你行动起来也不算消极。”

  “我只是在试着克服。”菲尔丝说,“先要克服对死亡的厌恶,不然就会害怕做任何事,被恐惧困在城堡里一步都出不去。然后也要克服对活着的厌恶,因为,生比死更可怕,要是克服不了,死就是最好的法子了。”

  她低声说着把头转向窗户,抱住自己的膝盖。在窗户外面,夜空黑得如同深潭,新月在其中缓缓浮沉,忽然现身了片刻。几束阴郁的光落入屋中,映得她面颊苍白透明,翕动的嘴唇也略微发青,如同暗巷深处一只飘渺的幽灵。今晚乌云密布,他往其它地方看,可再没见到其它月光。

  眼前阴郁的月光,会不会是因为她望向窗外才出现的?

  他前生所在的世界一切都秩序井然,这种事情自然是臆想,但现在,他却置身于一个奇异的世界中,现实的结构和秩序都变得稀疏易碎。

  灵魂游荡在猩红之境时,塞萨尔目睹那些疯狂怪诞的景象,感觉就像揭开了一层表皮,看到了更加真实的世界,——万物本就是无序的,是随意变化的。那些景象看似邪恶,看似亵渎了人们的灵魂和意志,其实反而揭示了被掩盖的真实。

  他心中有股渴念在蠕动,灵魂也不住发出叹息。那声响人类无法听闻,无貌者却被惊扰了,像蛇一样贴近过来,用瞳孔竖起的眼珠凝视他。迷雾逐渐从他脚边的阴影中腾起,如同血月下在半空纷飞的大雪,呈现出暗沉的深红色。分叉的影子在房间里摇晃,往地板、墙壁和天花板延伸,变得狭长尖锐,好像用无数丝线系在房间各处的荆棘。

  无貌者的身体分裂了,像花朵一般绽开,追逐着他的影子迅速长高,速度之快,几乎只在一眨眼间。她的身形逐渐变细,直至变为一头四肢匍匐在地的犬形动物,头颅分裂,通体血红,背后生着四处狂舞的节肢。

  狗子的姿态仿佛久旱逢甘霖,如游蛇般绕着他伏行。前所未有的欢愉从她心中发出,弥漫到他身上形成阵阵渴念,呼唤他打开自己的心迎接转变。他们俩似乎被禁锢在同一个矩阵中,与外界的一切都割裂开,也与过往未来的一切都割裂开。

  塞萨尔逐渐明白,转变确实是无法阻止的,能做的,要么就是自己把握转变的方向,要么就是放任自己的灵魂扭曲,否则就只能扼杀自己,让身体和灵魂一起腐烂,如此才能阻止这一切。

  如今这一切,就是他对世界的两种面目思索之后产生的怪异景象,只要他在心中考虑它,在一定程度上接受它,它就会丝丝缕缕渗入他心中,改变他的存在。

  哪怕他只接受了一点点。

  此时塞萨尔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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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正在融化,黑森森的夜空缓缓翻涌蠕动,裹挟着黏稠的黑暗逐渐下沉,好像要把一切都淹没殆尽。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一景象,他只能看到巨大的混沌涌动而下,淹没至窗外,本该坚固墙壁上似乎存在着无数大大小小的裂缝,无法阻挡它们分毫。

  那些混沌的黑暗从裂缝渗入房中,淹没到他脚边,顺着他的腿往上缓缓流动。要不是他做了这么久心理建设,他一定会当场疯掉。

  他感知中的一切都消融不见了,只有狗子立在他的感知和现实之间,如同一团萦绕着他飞转的迷雾。透过这雾,他似乎能看到什么,却什么都看不清。

  塞萨尔往菲尔丝的方向看去,他是看到她站在床边,正在朝他伸出手,好似一尊静滞的雕塑。但她又不止是菲尔丝,因为,有一个比他还要高挑的窈窕幻影和她身影重叠,带着微笑注视前方。

  此人一袭贴身的漆黑长袍,肤色如同保养绝佳的尸体,惨白不说,还透着若有若无的暗青;她的嘴唇没有色彩,用颜料染做淡灰;她的睫毛黑得渗人,缠结交织,如捕蝇草的末端一般绽放;那灰烬似的眼白里是鬼魅似的深蓝色瞳孔。

  他不得不猜测这人和菲尔丝有所联系,无论是亚麻色的头发,还是瞳色和气质,都让他浮想联翩。她耳畔和头发上缀满怪异的装饰,其中有个小礼帽扣在头顶,仔细一看,竟是个袖珍的黑色头骨。头骨空洞的眼眶中涌出大片血红色的丝线,好似成团的蠕虫,又像是缠结的血管。

  她是菲尔丝的祖先吗?存在于她学派记录中的祖先?但她为什么像是......还活着一样?

  就在塞萨尔观察眼前的幻影时,她竟然和菲尔丝一道对他伸出了手,好像她们两人其实是同一个人。菲尔丝本来是静止的,这时候,也随着她的举动往前靠近,比即将吞没他的混沌靠近得更快。

  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了恐惧,似乎这个幻影本身比要吞没他的混沌更加令人恐惧。她那死灰色的眼珠里带着股非人的神采,像是要把视线中的一切都剥皮剜骨,看得通透分明。

  然而就在此时,菲尔丝先一步穿过迷雾,不仅破除幻影,还抱住了他的身体。在黑暗淹没他之前,他们俩竟靠彼此的触碰留下了一丝空隙。这丝空隙也许并不该出现,但对他非常重要,可以让他保留一丝为人的余地。

  塞萨尔逃进了这片空隙,仿佛逃入一座被黑色汪洋环绕的孤岛,这任性的举动把他变成了一个孩子,好在她也同样。他们都是孩子,互相倚靠着坐在狭窄的地上,蜷缩在这漆黑的天幕和漆黑的汪洋之间,仿佛被世界遗忘了,孤悬在茫茫无际的虚无中。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坠落,坠入黑暗的无底深渊中。

  他了解了自己无可避免的道途,却也知道事情对她并非如此。她是个法师,知道如何钻研世界的另一个面目却不受其侵蚀。其实,她并不必把自己送到这团黑暗中,尝到受诅的感受,体会转变的含义。

  但是,当人意识到另一个人有自己想走的路途,不一定会和自己同行时,就会为了挽留对方做出很多无法想象之事。

  他当初为此感到恐慌不安,难道她就不会了吗?

  菲尔丝还是抱着膝盖,盯着远方喃喃自语,只是用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角,动作很轻,难以觉察。他用两只手紧紧握住她瘦弱冰凉的小手,并不想思考世界的两个面目,也不想思考他为了获得这个身份和地位都做了什么,只是抱住这个幽灵一样的小女孩,把脑袋和她凑在一起,听她那些喃喃低语的梦话,直到自己也昏昏睡去。

  隔天一觉醒来,塞萨尔如同大梦初醒,感觉有一片隐秘的孤岛在他魂灵的海洋中浮游,好像音乐在湖泊上空徜徉。菲尔丝还是那样表情阴暗,然而和他谈起道途已经稳定时,她还是能高兴起来。

  她告诉他,现在他可以自己在夜里的梦中进入猩红之境,可以像那个野兽人一样在其中漫步、行走甚至旅行了。当他找到一些宏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时,他就可以记住那地方,为穿过某种门扉或其它什么东西做准备。

  “你不怕自己也往下坠落吗?”

  “这不叫坠落。”菲尔丝纠正说,“这是在研究和探索的过程中采取了更激进的手段。很久以前是会有法师这么做的,我们管他们叫受诅巫师。好吧,我还是不喜欢巫师这个称呼。”

  “比如那个穿着黑袍子的先祖?”塞萨尔给她描述了那个幻影。

  “你说先祖?我没有这样的先祖。”菲尔丝说,“你看错了吧。”

  “我不是很清楚。”他又有些怀疑自己当时看到的东西了。

  “我也不清楚。”她说着把狼爪拿起来,小心地塞到他衣兜里。“记得把随身它带好,”她补充说,“如果出了麻烦,或者真的在围城战里发生了无法想象的事情,这东西确实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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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救命。”

  “你觉得那头狼到底是什么?”

  “我查到的记录说是野兽人的初诞者。”菲尔丝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时代还会有初诞者存在,因为它们是直接从阿纳力克的诅咒里诞生的,只有库纳人的帝国覆灭的时代有记录。但是,初诞者的身体部件确实是你们的圣物,你拿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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