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你先进来,等雨停了再走。
谢临穿着一身靛青色的袍子站在院子门口,他极少穿这般浅淡清澈的颜色,倒让谢观霜惊了一下,随即她反应过来,是谢临真的找过来了。
她迈步下了台阶,冒雨来到谢临面前,以手挡着额头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谢临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仿佛害怕一错眼她就消失在自己面前了。
他缓慢地伸出手,将握在掌心的东西递给了她。
是一条红绳,上面同样有一颗菩提珠子,与之前给她的那条一模一样。
谢观霜放下了挡雨的手,她喉咙凝咽,好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给你求的......今年最后一根,耗了我不少功夫呢,好好戴着。”
谢临执起她的手,将绳子再次系在了她的手腕上。
谢观霜垂眸看着那根手绳,她不是没有听谢舒蔓说过,求一根极其费时费力,况且,住持开光的东西哪能是想求就求得到的?
想必谢临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又求来这么一根吧。
雨势渐大,很快谢观霜的薄毯上就濡湿浅浅一层,谢临身上的袍子更是颜色跟着深了两分,一看就是被雨水淋透了。
“先进去避避雨吧,雨下大了......”
谢观霜对他和颜悦色不少,见到他时,一没有视而不见二没有冷脸,如今还好声好气喊他进去避雨。
思及此,谢临不免勾唇笑了笑,他声音沙哑,“不必了,你快回去吧,别淋雨伤寒了!乖,暗卫引开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我不能久留,谢恂会知晓。”
他抬手,虚虚地抚了抚谢观霜的头顶,继而转身就要往外走,谢观霜张了张嘴,却没有出言挽留。
她手指死死攥着毯子的边缘,只觉得如鲠在喉,难以言说。
谢临走了没几步,突然身形就有些踉跄,他稳住了脚步,再行两步,便轰然半跪在了地上。
“谢临!”
谢观霜有点被吓到了,她急忙跑到他身侧,弯腰问道:“你怎么了?”
谢临摇头,他伸手撑着膝盖想要站起来,却仿佛虚弱至极,谢观霜心底一惊,忙道:“你先进来,等雨停了再走。”
她话刚落,谢临就歪着身子倒在了湿漉漉的地上,昏迷前,他还在心底感慨:幸好来之前泡了大半天的冷水,否则凭这雨,要浇多久才能浇晕他?
谢观霜丢开身上的毯子就去扶他,奈何谢临人高马大的,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扶得起来他?
“晴禾——”
谢观霜转头,冲院子里扬声呼援,晴禾跟着飞快地奔了出来,“小姐,怎么了?”
等晴禾看见有一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影时,还吓了一跳,“这是?这是谁啊?”。
谢观霜没有时间解释,只道:“快点来帮我扶一下,他好重啊!”
主仆二人将谢临扶回房间里。
晴禾转身就要出去找人,谢观霜急忙拦住了她,“别去!不许让人知道谢临在我房间里!”
她阻止了晴禾,但心底却完全搞不明白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想来是因为要瞒着谢恂。
谢观霜细眉微拧,看着浑身湿透躺在床上的谢临又叹了口气,她让晴禾去熬点治风寒的汤药,自己在屋子里帮谢临把衣服全脱了下来。
她这边没有合适的衣服,不过倒是有几套谢恂的亵衣在,谢观霜便去柜子里拿了一套谢恂没有穿过的亵衣出来给谢临换上。
等到把药给他喂下后,时辰已经不早了。
谢观霜没有过多停留在内室,又叫晴禾去拿了一床厚厚的被褥铺在外间的榻上,将就着睡一晚。
晴禾是满脑子的疑惑和不解,自家小姐什么时候和谢临关系这么好了?
不让她把他打出去就算了,还不许公子那边的人知道,真是奇怪得很。
第二日还在下雨。
雨声连绵,既能催眠,又在扰人。
小榻太硬,谢观霜一晚上都是噩梦连连,根本没睡好,她起得很早,躺在榻上听了一会窗外雨打芭蕉的噼啪声,才浑身僵硬地坐了起来。
抬手揉了揉脖子,她穿着鞋进内室去看了一眼谢临,他还睡着,只是脸色苍白,嘴唇上都因为发烧而干得起皮了。
谢观霜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在发烧,滚烫的热度灼烧着她的手心。
无法,她又叫晴禾去熬药来,下人还以为是谢观霜生病了。
谢恂留下来的暗卫过来询问她是否需要请大夫,如果小姐身子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知他们,他们好快马加鞭去城里去找最好的大夫过来。
谢观霜站在房间里,没敢开门。
她含含糊糊道:“......我身子确实有些不适,你们去请个大夫过来吧,就近即可,不必去城里请。”
暗卫领命退下,谢观霜生怕谢临暴露了,只想着让他快点离开。
可他如今病得这么重,就算她心里发急,也做不到不管他的死活。
大夫来的很快,暗卫想跟着进来瞧一眼,但被谢观霜特意嘱咐过的晴禾拦在了外面。
进房间时,大夫还以为是给面前这位姑娘看病,可姑娘抬手指了指床榻,又竖起一根手头竖在嘴唇中央,大夫立马就懂了。
他来到床边,床帐早就被谢观霜放了下来,影影绰绰的瞧不见内里的详情,但探出来的那只手却明显是男人的手。
大夫心底直呼:这真是一桩内宅秘辛啊!
主家男人远去,守在家中的太太不甘寂寞找了个男人,如今男人生病,还差遣下人去找大夫进来看病,这女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大夫一边感叹,一边把完了脉,只道:“乍逢秋日寂寥,身体或多或少会染些风寒,一旦淋雨,寒气过重,人就病倒了。无大碍,我开两幅药方子即可。”
在大夫临走前,谢观霜又从梳妆台里拿出来五十两递给他,她轻声道:“还望大夫出去后,只说是我伤了风寒,切莫提及他人。”
大夫一脸果不其然的神色,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些深宅里的女子啊,是既可怜又可悲还可恨。
但他拿了钱,就是应承下来了,断不会将事情说出去的,大夫朝她微微颔首,严明自己知道了,谢观霜这才放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