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初春,但是四月份的北平,还是有些寒冷,而上海此时已经是明显的春天,故而从火车上走下来,身体相当虚弱的瞿秋白同志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的夫人有些不放心,轻轻扶了他一把,瞿秋白摇摇头,拍了拍夫人的手,温和的说道,“没事!”
三月间,谷雨给上海中央局发报,北方局正在创办抗日军政大学,需要一位在党内外很有威望的同志,建议瞿秋白同志担任校长。
瞿秋白本来想拒绝,不过电报中也提到热河制药厂在四路安的基础上研发了一种新药,对肺结核的治疗有一定的效果,建议瞿秋白同志过来,请医生好好看一看。
另外电报中也提到了鲁迅先生,希望鲁迅先生可以来根据地治疗一下身体,看到这份电报之后,上海中央局就同意瞿秋白到来到北方,瞿秋白自然要服从。
即便他和鲁迅先生关系很好,他也享受上海的文学生涯,但抗日军政大学的工作太过重要,他也想看一看越来越强大的北方根据地,还有一点,他确实想把肺结核好好治一治,他现在的身体实在太差了!
不过鲁迅先生认为自己的身体还行,并没有接受瞿秋白的邀请,当然也许还有其他原因,反正鲁迅先生不愿意进入根据地,瞿秋白也不好勉强。
就这样瞿秋白和夫人一起,走海路,来到了天津,然后在几位地下党同志保护和接应下,前往北方,再乘坐火车前往集宁,这一路非常顺利,也根本没有人询问他为什么会前往共产党控制区,甚至也没有人检查他的包裹。
瞿秋白同志上车之后,相当吃惊,就询问护送的同志,护送的同志姓丁,他笑着说道,“邱先生,河北现在控制在东北军手中,他们哪里敢得罪我们!
不仅仅东北军怕我们,西北军,晋绥军都怕我们,都老实得很!”
“国民党的宪兵三团,不是在平津吗?”
“他们同样不敢造次,现在只要我们不公开打出身份,不公开喊反对蒋介石,反对国民政府,没有人会动我们!
呵呵,为了让宪兵三团学规矩,我们下了不少功夫,特种大队过来的同志,直接把炸弹送到那位侄孙的府邸,宪兵三团才老实了!”
听到这里,瞿秋白同志惊叹不已,“我在上海知道四路军打得很好,但还是没想到,我们已经这么强大了!
连国民党都这么害怕!”
“是呀,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瞿夫人也感慨不已,“老瞿,上海的人也是的,干嘛留在危险的上海,还不如来北方,多安全呀!”
瞿秋白笑着摇摇头,“你不懂!”
聊了两句,瞿秋白又指着外面那些密密麻麻的人,都是拖家带口的,大包裹,小包裹,被子什么都有,“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这几年,到处都是天灾人祸,关内到处都是流民,河北驻军又特别多,老百姓过得非常苦,东北军也怕他们起义,而我们关外垦荒,又非常缺人,所以我们就和东北军商议,招募一些人,前往绥远垦荒,他们立刻就同意了!
上个月,咱们在山西大胜,把好几万晋绥军都送给了东北军,这些都不是白送的,其中一项协议就是,东北军在关内组织移民,我们在关外各个站点接收,相关费用由四路军承担,据说免费移民开通之后,十天时间,咱们就接受了两万多人!”
“根据地里面人多当然是好事,但我们有那么多粮食吗?
要是粮食不够,饿死了人可就不好了!”
“我们也考虑到这些问题,马上就要青黄不接了,粮食不能跟不上!
不过办法还是有的,我们把大同的煤炭运到河北,卸下来交给东北军;回程的时候,再装上东北军收购的粮食,煤炭换粮食,彼此都有好处!”
瞿秋白大吃了一惊,“东北军这么干,南京政府那边也同意?”
“您这就不知道了,很多粮食,都是国民党的要人组织运过来的,很多甚至都是直接从国外进口的!
我们大同的煤质量好,价格便宜,他们拉到上海,立刻就可以赚大钱!”
说到这里,这位同志悄悄地凑到瞿秋白耳边说道,“呵呵,不要说粮食,那些国民党的要人,什么都敢卖,听说连二手军工机械都拉过来,跟咱们换四路安!
很多东西说是二手货,但都没有开封!
新的很!
去年鬼子打上海,上海制造局的一批制造枪炮的设备,现在好些已经在我们大同了!
咱们过不了多久,就能造大炮了!
呵呵,他们不卖都不行,谁让我们的四路安价比黄金呢!”
“列宁同志说资本家为了利益可以出卖绞死自己的绳子,果不其然,这些官僚资产阶级,真是什么都敢卖!”
“当然什么都敢卖!
要不然平绥线怎么会这么繁荣!”
这位同志十分自豪,“呵呵,他们不卖也不行,谁不怕我们四路军,要敢封锁我们,我们就打到平津去!”
看到这位同志自信满满,兴高采烈的样子,瞿秋白同志内心也是无比激动,为革命奔走多年,现在终于看到希望了!
看来革命的胜利真得不远了!
火车哐当哐当,一路顺顺利利把瞿秋白同志和夫人送到了集宁,火车停了下来,瞿秋白从火车上走下来,有些好奇的左右看看,“这就是集宁?
不是刚刚打过仗吗?
怎么看不出来?”
“呵呵,孙殿英不禁打,我们四路军没费多少劲,自然看不太出来!”
瞿秋白同志离开站台,慢慢走出车站,接待他的同志,带着这对夫妻,来到了一处房间,他们还没有到门口,门就被推开了!
身材高大的谷雨,从门里走了出来,笑着说道,“瞿秋白同志,好久没见,欢迎来到北方根据地!”
瞿秋白认识谷雨,当年几个小年轻闹腾,他找谷雨谈过话,不过两人不欢而散,也在会议上听过他的发言,相比于让人记忆深刻的王明,谷雨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是很深。
在瞿秋白的记忆里,总是穿着学生装,戴着一顶学生帽的谷雨,看起来就像大学生,显得相当稚嫩;而他现在看到的谷雨,举手抬足间,充满着自信,就像一个刚刚打了胜仗的军人,嗯,也对,他确实刚刚打了大胜仗!
塞北寒风凛冽,日晒雨淋,过去白白嫩嫩的谷雨,现在脸上的皮肤早就晒黑了,眼睛更是炯炯有神,谷雨脸上都是微笑,但瞿秋白同志明显感觉到,谷雨的眼神十分锐利,很明显有一股杀气,如同一把利剑扫向自己!
很明显,眼前这位同志,已经不再是那个有些稚嫩的年轻党员,现在他已经是党的领袖人物之一,北方中央局书记,四路军总政委,北方抗日根据地军政委员会主席!
果然气度不凡!
瞿秋白微微抖擞精神,到了别人手下,还是自觉一些,他快步走了几步,与同样快步走过来的谷雨,双手紧紧握在起来,嘴上却说着客套话,“谷雨同志,你太客气了,怎么能劳驾你来接我!”
“瞿秋白同志,你这就见外了,你是我的老前辈,我来迎接你,本来就是应该的呀!”
客套了两句,谷雨拉着瞿秋白同志的手,介绍起身边的同志,“你过去的秘书长,现在也是我们北方局的秘书长,王若飞同志,我就不用介绍了吧!”
刚刚在北方局扩大会议上,当选为北方局书记处书记,分管统战和对外联络、北方局办公厅的王若飞同志,与瞿秋白同志的手紧紧得握在一起,老战友久别重逢,自然很高兴。
瞿秋白与王若飞同志聊了两句,第二位同志,刚刚当选的北方局常委,四路军政治部主任何孟雄同志走上前,两人同样熟悉,两人的手又一次紧紧得握在一起。
对于非常喜欢提建议的何孟雄同志,作为曾经党的高层,瞿秋白自然久闻大名,他笑着问道,“谷雨同志,国正同志这两年,有没有给你提意见呀!”
“提,怎么不提,他的意见太多了,我的耳朵都起老茧了!
不过不听又不行,谁让他的意见总是对的呢!”
谷雨笑容满面的回答,瞿秋白慢慢轻松下来,他笑着点点头,然后把自己的妻子介绍给三人,几人才坐了下来。
寒暄了几句,谷雨笑着说道,“瞿秋白同志,你这一次到我们北方局养病,我代表北方局的同志们,非常欢迎,非常高兴你能够信任我们北方局的医疗水平。
接下来,你的首要任务就是配合我们的医生,把病养好,工作的事情,先不要着急!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养好了,才是未来!
当然了,你是六大中央执行委员,又曾经担任过党的中央局常委,在我们党威望很高,北方局该给你的各项待遇,一定给你。
所以在刚刚结束的北方局扩大会议上,同志们已经选举你为北方局常委,并担任北方军政委员会委员,希望你能够理解同志们的爱戴之心!”
瞿秋白同志大吃了一惊,他有些犹豫,“谷雨同志,我犯了错误,已经退出中央领导层,这两个职务,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谁不会犯错误,再说了,现在看来,一些错误,也未必是错误,我那个时候太年轻了,有些事不太理解,现在多少成熟了一些,也能理解当时中央同志的苦衷。
瞿秋白同志,北方局做出这样的安排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请你一定接受任命,不要让同志们为难!”
听到这里,瞿秋白心里多少宽慰了一些,虽然他忍辱负重,主动退出了中央局,但当年,唉,算了,现在还想那么多干嘛!
谷雨能这样想,已经非常难得了!
所以他笑眯眯的点点头,常委就常委吧,就当是一个虚职好了,谷雨说了,让他先把身体养好,那就好好养一养吧,没必要辜负了人家的好意,再说了,人家今天主动迎接,面子给的足足的,还要怎么样嘛!
见瞿秋白点头,谷雨就让王若飞把北方局扩大会议的相关情况跟瞿秋白介绍了一下。
早在二月份,北方局会议期间,谷雨已经答应国际会在适当时候,调整北方局的人事安排,所以到了四月初,北方局生活会之后,就立刻进行召开了一次扩大会议。
这一次扩大会议有两大任务,一来布置北方局的接下来的工作,核心任务就是做好晋北根据地的相关工作,先镇压反革命,然后核实掌握的各项晋北土地情况,接下来将会进行土改,这项工作关系到北方局能不能在山西站住脚,所以必须高度重视。
第二件事就是北方局第二项重要工作,那就是接管太原的工作汇报,以及未来结束军管之后的相关工作安排,这一工作同样异常重要。
第三件事就是重新调整北方局的领导机关,选举陈郁同志、王若飞两位同志为北方局书记处书记。
同时增补瞿秋白、何孟雄、李铁夫、彭真、刘天章五位同志为北方局常委,另外又增补了宣汉魂、南汉宸等十来位同志为北方局委员,并撤销刘锡五同志北方局委员职务,并进行降职。
同时书记处的具体工作也进行了重新调整,张闻天不再分管宣传工作,改任北方军政委员会委员、北方局工业委员会委员、编译局局长;接下来张闻天同志需要负责大量俄文资料的编译,希望他能够很好的翻译出一批俄文教科书,为接下来北方局普及高小教育、建立多所中学,以及北方理工学院和理工大学的发展做准备。
北方局宣传工作由谷雨亲自分管,同时李铁夫接任宣传部长兼新华社社长,殷鉴同志改任北方局副秘书长、集宁县委书记。
别看只是一个县委书记,但这是北方局驻地,殷鉴同志的责任重大,希望他能够很好的发挥做事比较细致的特点,这对为他未来的发展肯定很有好处。
对于这个调整,张闻天自然很不满意,不过在扩大会议之前的北方局生活会上,刚刚来到根据地不久的张闻天被严厉的批评了一番。
主要的批评点有好几点,对北方特殊论理解不够,连续做出错误指导;性格骄傲,固执己见,不愿意接受同志们的劝说;瞧不起身边的工作同志,向往城市生活,没有艰苦朴素的作风等等。
张闻天同志虽然很不满意,不过面对被揭发出来的种种,他被迫做了一些自我批评,既然做得不好,被调整分工也无话可说,他适合做什么,谷雨一时半会也想不好,还是做一做翻译吧,他总能够做到的。
他的北方局书记处书记可以保留,谷雨不愿意为此让国际不满,但是调整他的分工还是做得到的,这是他作为北方局书记应有的权力,这样也遂了他的愿望,可以去大同工作,在这些小事上,谷雨还是很宽厚的……
你们新增两位同志,我全部提拔为书记处书记,这样该没话说了吧,当然了张闻天同志的工作调整也没有必要汇报,毕竟这只是一件小事。
谷雨的耳朵虽然听着王若飞同志的介绍,但他的心思却转到了太原的接收,就在今天,北方局进行了一个非常大的动作,而这个动作,必然会深远的影响中国的经济。
北方局对太原的接收,相当困难,即便太原人口并不是很多,即便北方局事先已经有了一定的准备,但事到临头,却发现困难比想象得要多。
长期担任杨虎城秘书长的山西省长南汉宸同志,非常熟悉国民政府省一级的管理,以及大城市的管理,故而在太原解放之后,南汉宸、薄一波两位同志率领的一个大型工作组已经进驻太原,开始管理起这个拥有十几万人口的城市。
在太原市长、军管会主任陈赓同志的全力配合下,工作组日夜紧张工作,对原有的市政、财政、文化、军事单位进行全面的清理和接收。
市区内担任警备任务的部队在清查、收容晋绥军的散兵游勇,抓捕特务,疏散难民,清楚垃圾,驻扎在郊区的部队,需要拆除碉堡、平毁工事、排除地雷,为老百姓恢复正常生活和生产而努力。
两三天内,太原的供电、供水就恢复正常,商店开门,新鲜的蔬菜也源源不断上市,这个四路军控制范围内第一个大城市迅速恢复了正常。
太原被占领后的第二天,属于阎锡山官僚资本和阎锡山控制下的西北实业相关公司,大批职工,根据四路军的公告,相继到厂报道,相关企业已经开始复工,并等待接收;其他大大小小的民营企业,见四路军并不扰民,也放心的开始复工。
进入太原之后,四路军最大、最复杂的问题就是金融,阎锡山发行的新旧晋钞已经崩溃,人民币发行应该比较顺利,筹码暂时勉强也可用,但是山西晋商举国闻名,如何对付敌人和奸商投机捣乱是一个大问题。
进城之后,军管会就颁布公告,接收山西省银行,以及阎锡山控制的四银行号,也就是绥西垦业银行、晋北盐业银号、实物准备库、晋绥地方铁路银号。
同时军管会宣布,自即日起,以人民币为计算单位,并在十天之后,禁止晋钞和四银行号发行的四种不同类型货币在市面流通。
这样一来,处于鼓楼街的山西省银行,这座太原最精美的现代建筑之一,就变成了胜利银行总行所在地。
因为旧钞崩溃受到的影响,阎锡山发行新晋钞和四种不同货币还没有完全恢复信用,发行的数量并不是很多;但太原作为阎锡山的统治核心区,新晋钞等还是有不少数量,要是共产党完全不认这些,也不合适。
人民币和新晋钞等货币到底按照多少比例兑换,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另外还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逃到晋南的阎锡山,也带走了这些货币的印刷机器,会不会破坏,搞出一大堆假币过来,也是大问题。
最后负责此项工作的毛泽民权衡再三,决定吃点亏,按照太原恢复正常之后五天之内的平均粮食价格,再上浮一定的比率,制定了兑换比。
这样的兑换,也符合人民币以粮食为本币的基本特点,四路军虽然吃亏,但应该能够争取民心,这样总比老西那种下三滥的做法要好的多,也靠谱许多。
当然与此同时,四路军开始严格封锁太原和四路军控制区内的大小道路,严格检查各种钞票,不让反动势力带着大量新印刷的晋钞等币种跑过来捣乱。
这样一来,老百姓手中原来已经贬值的不像样子的新晋钞,立刻就有了一定的价值,几乎是顷刻之间,全市各行庄收兑的晋钞和其他四种货币源源不断的被送到胜利银行。
另外老西在晋北和晋南各县银号和村信用合作社发行的货币也不断在各县城被兑换成人民币。
果然就在这个时候,一大堆胆子很大的晋商利用老百姓担心纸币贬值的心理,和共产党的人民币玩起了他们擅长的金融游戏。
他们先是用大量的新晋钞兑换人民币,然后马上到手换成黄金、白银,再有就是用人民币倒卖银元。
老百姓也不敢存人民币,到手后马上换成粮食等各种生活物资,这样一来,人民币进入太原之后,迅速开始了大幅贬值。
北方局对于这样的局面也早有准备,就等着他们上钩,看到局面不对后,几位同志商议之后,向北方局请示,决定采取政治手段,查封进行银元投机的多家银号、钱庄等金融机构。
而谷雨的命令则非常严厉,必须没收奸商的所有财产,不仅仅太原在查收,他们的家族财富,但凡在四路军控制区之内,也在同一时间被查封。
必须用钢铁手腕告诉山西的土财主们,现在世道变了,你们在中原大战后玩弄的这一套把戏,到头了!
在四路军的枪炮面前,他们这一套没用!
与此同时,谷雨命令通告热河、察哈尔和绥远所有蒙古部落,将会对他们欠晋商所有债务进行复核,并予以减免,那些王爷、喇嘛还有普通牧民需要带着他们的债条,前往共产党设在各个牧区的供销点报道。
普通牧民的债务都被会一笔勾销,而那些王爷贵族,则需要进行核实,怎么核实?
北方局需要对他们的家产进行一定的调查,顺便也看一看他们控制的喇嘛庙,尤其是德王的喇嘛庙,真以为共产党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既然他想死,那就送他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