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爱丽丝书屋 历史 村口那个盲人木匠

第37章 你知道我是谁吗

  “赵小姐。”

  手上握着器具的男人浑身沾满木屑。

  对于陌生空间他不具备掌控力,即便二人相距不远,他也必须攀扶着墙壁向她靠近:

  “你看看,这次重做的雏形哪里还有问题需要修改。”

  视频剪辑到一半,电脑屏幕上停在了男人作木的身影。

  乔佳善转过头,不经意瞥过一眼远处的家具半成品,答得并不走心:

  “可以帮我把桌角裁成圆弧吗?”

  “好。”

  陈挚答得爽快也走得利索。

  试探的脚步好不易走回原处,他弯下身在工具包里摸索着用具,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这是他返工的第几遍,连她都数不清了。

  一张桌不过两天的活,生生拖了将近一个星期,他也没有半句怨言和分毫不耐。

  起初让他重复返工不过是为了抓住更好的镜头,积累更多的视频素材。

  到后来呢?

  她不过是想刁难他,故意提出一些极端要求,让他不好过。

  敲敲打打的声音再度响起。

  乔佳善没有重新戴上耳机回到剪辑工作,而是抽出了一支香烟,衔在了唇间。

  旧椅因靠坐发出咿呀一声长响。

  长卷的发如浪流一般铺在椅背。

  火机玩耍在她的手中,迟迟没有点燃烟头的打算。

  她偏过首,将视线落在了躬身作木的男人身上。

  那是一张落笔锋利的侧脸,鼻梁高挺下颌清晰,每一笔勾画的轮廓都恰到好处寻不出任何差错。

  麦色皮肤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木尘,臂膀山峦般的肌肉随着每一个动作而微微起伏。

  修长的双腿因屈折着而在长裤下绷出了力量感的线条。

  火机打响的那一瞬。

  火光燃在了她棕黑色的瞳心,烧红了黑与白的分界线。

  烟雾缕缕腾绕,随着她启唇呼出扩散开来。

  乔佳善站起身。

  像是刻意掩饰自己的行径,将脚步放得又轻又缓。

  直至停在他身边。

  她弯下腰,用双指摘去了唇间的烟支,抵近了他的耳畔:

  “陈师傅,桌角的弧度,我想再大一些。”

  烟草味混淆了淡淡的香氛气息钻入他鼻腔。

  她的呼吸拂动起他鬓边的碎发,使他的肩膀一颤,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好。”

  气音虚浮,他应道。

  指腹带有微凉,轻轻滑过他的手背。

  他的皮肤从来滚烫,要比她热上好几个度。

  粗大的骨节因僵硬在那而绷得发紧,筋脉突出的手背每一条青紫色血管都隐隐搏动。

  多丑陋的手,新伤旧伤数不胜数。

  她曾多么嫌恶,并称之为令她作呕。

  可不知为什么,她却怎么都挪不开视线。

  徘徊在他手背上的指描绘过每一处伤痕,又在残截处摩挲。

  轻颤是他压抑过抽离冲动的后遗症。

  男人原本平缓的呼吸变得有些深重。

  她看出来,也为之心生怒意。

  面对于一个初识的陌生女人。

  他为何不躲?

  他既然不躲。

  那她就继续得寸进尺。

  捏在他下巴的手迫使他高仰起头。

  具有压迫气息的吻将盈满的烟草味灌入了他的口腔。

  舌尖打破僵局挑开了男人的牙关,一个劲往里送。

  他带着分胆怯试图回应,用温柔应对她的蛮横。

  可他越回应,她便越粗暴。

  衔过他的舌不留余力狠狠一咬,血色瞬间绽在二人的唇齿之中。

  他没有因此退却,反而任由她肆意妄为。

  唇与唇相分离时,还牵扯着难斩难断的银丝。

  银丝夹杂着血色,落在男人唇上斑斑猩红。

  烟灰弹落在地。

  掐在男人下巴处的手添了几分力度,将他的皮肤掐出了深深的甲痕。

  不像是对待一个人,更像是对待一个即将丢弃的废弃物。

  “谁都可以吗?陈挚。”

  那声音冰冷如霜雪,让人身似寒冬。

  “不是。”

  “你知道我是谁吗。”

  “乔佳善。”

  “你知道?”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戳穿我?”

  “我怕……”

  他哽咽。

  灰白色瞳孔泛起了水色,落了些残欲的脸上更浓的却是凄楚。

  水色漾啊漾,浪花拍红了眼眶,就快漫溢而出。

  一千九百三十六天。

  他数着日子过。

  没有期限的守候太难熬了。

  时间一点一点剖开他的身体,疼得刺骨。

  他用渺茫的期冀作针作线,一遍遍缝合一遍遍拼接。

  电话铃声响起了又挂去了。

  心火燃了又灭了。

  直到第一千九百三十七天。

  她站在他的面前。

  对他说。

  她叫赵小姐。

  她是城里回来的文化人,满载荣光。

  他一个粗莽的村汉,一个瞎了眼的木匠。

  “乔佳善,我……”

  他咽下了难稳的腔调,却再抑不住眼角滑落的泪痕:

  “我、”

  他勾起唇角,咧开了嘴。

  任苦涩满面:

  “我怕你不愿认我。”

  冒着火星的烟头狠狠摁在了男人的唇角。

  瞬间而来的疼痛让他咬紧牙关浑身颤栗。

  推动他肩膀上的重力使他向后倾倒,让他重重跌落在地。

  她鼻腔中的哼笑声逐渐失控:

  “哈哈哈哈……”

  是鄙夷。

  是不屑。

  是嘲弄。

  “陈挚,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她的笑声不止,比什么都刺耳:

  “可惜啊,我一直都只是把你当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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