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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狗的前半生

忠犬养成手册 山下无礼子 3659 2025-07-17 11:39

  傍晚时分,城南小巷里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的乒乓声。

  街坊们对此习以为常,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破旧不堪的茅草屋里,只见一中年男人怒目圆瞪,对着眼前的少年吼道:“我让你偷的东西呢?你是不是又自己私吞了?没钱我怎么养活你们娘俩?!”

  少年没说话,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男人,自己的父亲。

  路大远见他一言不发,愈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路长川,我问你话呢?你把钱藏哪去了!”

  少年仍是一副不愿开口的模样。

  “啪”

  重重的一声。

  果然,不到半秒,男人的巴掌就落到了路长川的脸上。少年踉跄几步,半边脸登时红了一片,肿胀不已。

  若是寻常小孩被父亲这么一打,此时肯定招架不住,一五一十地说了。

  可是长川不一样,他并未表现出半分害怕,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颇有几分无畏。

  路大远眼珠一转,见硬的不行,态度立即一百八十度转弯:“川儿,你也不是不知道,就你娘那病,我哪里有钱给她请大夫啊?只要你乖乖把钱给我,你娘才能好起来,知不知道啊?”

  少年眨了眨眼,似乎听进去了,缓缓开口。

  男人几乎要笑出来了。

  “钱丢了”

  短短三个字,不亚于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男人的希望。

  路大远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便僵在脸上。想到两人早已撕破了脸,他收了笑容,也懒得演慈父,冷哼一声,转身朝外面走去。

  见男人走远,少年迈步进了里屋。

  天色已暗,屋里没点灯,黑洞洞一片。

  路长川拉开帘子,点燃了桌上的烛台。火苗闪烁,映出床上女人的脸──毫无血色的白,显得眼下的大片青黑异常清晰。

  “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女人张了张嘴,好像有话要说,却只拼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少年附耳过去,只听到了一句话。

  “我要走了…”异常清晰。

  他垂下眼,十五岁的年纪,早已不是孩童,怎么会不明白“走了”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话,女人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照顾…好…自…己”

  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女人的精力,说完,她便沉沉睡去。

  少年买的汤药还算有效,女人的状态一日比一日好。之前,她只能在床上无力喘息。

  路长川熄了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少年毫无睡意,只是任由思绪越飘越远。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几天。

  无论如何,他都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穷困潦倒,习惯了遭人冷眼;

  习惯了身处逆境,习惯了得过且过。

  只是他没有想到,上天总是善于玩弄凡人的命运,自己亦是其中之一。

  第二天,晨光熹微,路长川睁开眼,起身整理被褥,打扫屋子,起锅烧水,添柴煮粥。

  这些是他的日常。

  做好饭,盛进碗里,待其温热,他才端着进了母亲屋里。

  女人早已醒来,见少年进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接过碗,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

  她吃的不多,不过一刻钟,手里的碗就放了下来。

  长川拿着碗,转身欲走。

  女人看着少年的背影,开口:“川儿,又要出去吗?”

  他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嗯”。

  刷完碗,路长川整了整衣衫。望着空无一物的灶台,犹豫片刻,还是将手里的面罩塞进口袋。

  上午出门做工,正午回来做饭,下午还是做工。

  日落西山时,则是戴上面罩去行窃。

  选择体力活是有原因的。

  他虽上过几年学堂,却不足以教书育人;性子也是沉默寡言,做不来招人揽活的事;至于修炼,最近的门派也在百里之外,仅仅车马费便叫人望而却步。

  干活时,少年心里偶尔会有几分快慰,仿佛将几十斤的货物扛在身上,肩上的担子便会相应地轻一些。

  汗水滴落几轮,影子逐渐变短,一上午就这样过去。

  领了工钱,去集市买了一小块肉和几棵菜,长川回到巷子里。

  推开门,屋里一片狼藉,东西倒的倒,碎的碎,已经被人洗劫一番。

  路长川面色一沉,快步向里屋走去。

  东西丢了不要紧,总归也是些不值钱的玩意,重要的是──

  屋里空空如也,早上躺在床上的人也消失不见。

  是谁?!

  倏地,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推开旁边的门。

  路大远在自己的床上睡得正沉,身边杂乱地散落着穿脏的衣物,没喝完的酒──这些都不重要。

  视线扫过男人的手,此时正紧紧攥着几张银票──是自己昨天偷来的。

  怒火从胸膛烧到四肢,路长川走近男人,伸手抓住了男人的衣领,另一只手朝着他的脸左右开弓,毫不留情地落下几个巴掌印。

  路大远被这痛意一激,登时睡意全无,忙不迭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思考,便已开口求饶:“官人饶命啊,不是我要来赌的,我是为生活所迫啊,您就饶了…”

  话已出口,他这才看清眼前人,抓着自己衣领的不是所谓的官人,正是自己的儿子。

  男人的脸涨成猪肝色,恼怒不已:“路长川!你这是干什么?!”

  少年注视着男人,随即看向里屋:

  “她,不见了。”

  纵使脑子再不清醒,路大远也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孟春兰这女人去哪了,我怎么知道?”脖子下的手掌越收越紧,男人挣扎了几下,徒劳无功,这才抬头,眼里带着几分挑衅,“倒是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偷到钱了还藏起来,也不知道孝敬你老子。”

  说罢,他抬起攥着银票的手,在少年面前挥了挥,脸上尽是得意:“你藏哪我都能找到。”

  回答他的,是几记砸在面中的闷拳。

  “你是说,你上午在家,找到了我的钱,但是不知道我娘去哪了,是吗?”路长川一字一顿,问道。

  “不是这样还能是啥?”路大远虽然脸疼,还是忍不住嘲讽,“就她那身子,出去怕是走不了几步就死在人家门口了。我都懒得掐死她”

  少年定定地看着男人,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茫然。

  路大远见其不再动作,自己仍旧挣脱不开束缚,恨恨地看着他。

  他突然心生一计,清了清嗓子,嘴里蓄了一口宿醉后的浓痰,准备向前吐去。

  就在这时,路长川好像想到了什么,手一松,男人便重重摔在地上。

  那口痰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上下滑动,最后又回到鼻腔中。

  “咳咳,咳。”路大远被自己的口水呛得不轻。

  男人还未缓过神,便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

  “那你还是该死。”

  仿若死神的宣判。

  “你敢?!路长川,我可是你爸!”路大远汗毛直立。面对这个比自己还低一头的男孩,他头一次感到畏惧。

  “你说的不算。”

  下一秒,拳头像雨点一样袭来。

  男人还没来得及防守,就被揍了个鼻青脸肿,与之前的掌印相映,显得十分滑稽。

  “别,别打了!川儿,我可是你爸啊!没有生恩也有养恩吧?”

  武力压制下,路大远酒都没醒完,根本不敌,连连求饶。

  路长川没停,冷冷地看着男人的丑态。

  见求饶不管用,男人气急败坏,索性破罐子破摔:

  “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孟春兰和你这两个赔钱货!

  实话告诉你吧,你这个贱种根本不是我亲生的!

  是那个贱货非要捡你回来!结果没几年就生病了,我为了给她治病,钱都没有了!”

  少年这才停下。

  路大远看他这副模样,开心极了,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孟春兰走了也好,我也不用再费那无用功了。

  有了你这钱,我再打几把就能把亏的钱赚回来,哈哈哈哈…”

  男人笑着笑着,猛然喷出一口血水。

  如他所愿,有几滴血确确实实溅在了路长川脸上。

  少年并未言语。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路大远正欲反驳,胸口却一凉。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一把匕首已经深深刺进自己胸口。

  这下,连赢钱的机会都没有了。

  男人死不瞑目。

  少年踏过路大远的身体,走向屋外。

  明明是正午,天空却不见一丝阳光,反而乌云遍布,平静无风。

  无端叫人烦躁。

  “藏着有意思吗?”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少年突然开口。

  “啪” “啪” “啪”,一个人影拍了几下手,缓缓从角落走出。

  男人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路长川抬眼,此人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与这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将少年上上下下地扫了一遍,笑到:

  “公子刚才可是杀了自己的父亲?”

  “与你何干?”

  “不知这事若被官府发现,公子会是何等下场呢?”

  “你想干什么,直说便是,何必如此弯弯绕绕。”

  路长川脸色未变,将问题抛了回去。

  男人叹了口气:“公子难道没听说过二皇子的名号吗?”

  “二皇子是谁与我何干?”

  见少年软硬不吃,男人只好开门见山,说到:

  “我就是二皇子,此番前来,是想问你是否愿意为我效力。”

  “毕竟,”男人话锋一转,“你弑父一事,恐怕不好解决吧。”

  他没再用疑问句,话里话外满是笃定。

  “是又如何?二皇子当真是为了救我于水火而来的么?”

  男人笑了,不再虚与委蛇,脸上露出几分阴狠:“做我手下的一条狗,或者死,你自己选。”

  出人意料的是,少年即刻就答应了,没有一丝犹豫。

  他站在原地,直视二皇子的眼睛:

  “我有两个条件:

  第一,帮我处理屋里的尸体,抹掉记录着我的的一切;第二,找到我娘的下落。”

  二皇子听罢,勾了勾唇:

  “小事一桩。”

  话音刚落,身后某处便闪出几道黑影,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一条狗了,不要不听话。”

  少年垂着头。

  此时他并未察觉,命运的溪流已经悄然改变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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