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双方互相如何撕咬都和塞萨尔无关，不过考虑到迈尔斯修士要带人撤离，他还是决定做些事情。

　　“哪些督战者死去能让你组织人手撤离的更顺利？”他发问道，“我会在合适的时机动手，你只要告诉我是谁。”

　　修士闻言陷入沉默，表情也挣扎起来，不过塞萨尔只是等着，因为他总会想到现在惶恐不安的军营，想到塞萨尔许诺的从要塞撤往索多里斯的路线。犹豫许久后，他倾身过来，并尽可能压低了声音。

　　“我会告诉你这些人的往来踪迹和着装特征，尽量在大战将至时动手。”迈尔斯说。

　　......

　　过了几天，宰相赫安里亚派来的督战队还在寻找克利法斯散布谣言的间谍，为此，他们已经在树上绞死了不少人，但野兽人的小股前锋已经连塞萨尔都能看到了。靠着合力击杀部分低劣的混种，督战队鼓舞了些许士气，扫除了不少传言，不过，他们仍然没有放松对内部的戒备。

　　一切试图组织人手的行为和私下召开的会议都受到严格限制，迈尔斯修士也没怎么出现过了，因为，督战队正带着人在地道和壕沟中搜索一切可疑的往来人员。

　　小股的混种野兽人先锋正在逐渐增加，无所谓生死地袭扰军营，有时甚至能冲进壕沟制造几具尸体。食尸者的部队还没抵达，塞萨尔已经看到很多人夜不能寐了。等到白天的时候，往常精力旺盛的民兵们都已经陷入疲乏，从不停游移的眼神就能看出，混种野兽人临死前的疯狂挣扎威吓了很多人。

　　那些孽物只要带着最后一口气，哪怕四肢都断了，也要用牙死咬着士兵的腿不放，即使彻底死透了，犄角或尖牙也会死死卡在伤残者的肌肉和骨头中。

　　再过了一夜，又一个营地暴动了，督战队勃然大怒，宣布要彻查散布谣言的间谍。别说他们没发现，就算塞萨尔也没发现是谁在挑拨混乱，西边营地的民兵们集结起来抗议，要求督战队给出个说法。哪怕隔着纵横交错的壕沟和地道，塞萨尔也能听到暴动之处传来的喧闹声，有刺耳尖利的叫喊，还有有雷鸣一样的怒吼。

　　这些人本来就被混种野兽人袭扰的不堪忍受，再加上间谍给出的传言确有其事，此情此景也不难预见。

　　没办法，谁让兼任总督的皇子逃之夭夭了呢？倘若图索斯完全是个刚愎自用的蠢人，他也许会留下来参战，但他只是脑子里浮光掠影的事情太多，每一件事情都知道少许，每一件事情都没有深入想过。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这边是必死之局。

　　塞萨尔和狗子爬上一处塔楼，站在空荡荡的哨塔顶张望起来。事实上这座哨塔昨天还有人，但前天的放哨士兵给绞死在了树枝上，昨天刚委派的放哨士兵正在西边营地参与暴动，因此今天就空缺了出来。

　　刚攀登到高处，喧嚣声就一下子拔高了不少，仿佛从倾听遥远风声的井底落入战场中心。他看到大量壕沟往各个方向延伸开去，横七竖八的军营帐篷错落分布其中，看着就像数不清的点和线，颇有种几何草稿的美感。植被都给踩得稀烂，泥土也给踏出一条条道路，沿着壕沟边缘往外延伸，一众筹群肆⑤陆壹二柒⑨四零直消失在人工水渠和峭壁之间。

　　就在西边营地聚集了大批民兵，数千人穿着肮脏的皮革外衣，沾着满身满脸的泥土，朝带着一批精锐士兵的督战队挥舞农具。

　　“虽然这地方的人都要死，赫安里亚和克利法斯却还要为了他们的名声问题争个不停。”塞萨尔说，“真想象不到这两个阴险的老东西以前是同窗。奥利丹那边的几位同窗可完全是两回事。“

　　“您觉得会发生镇压吗，主人？”

　　“没那个必要，督战队把营地围住就能解决问题了。那边没有军官指挥，自然也没有任何纪律。如果他们不能结阵抵抗，那就只是一帮拿着农具的暴民而不是军队。要是真结阵了，那镇压就会迅速开始了。不过我想，也没几天了就是。”

　　塞萨尔拿起望远镜，朝督战队的人投去视线，仔细打量带头的几名军官。这些精锐士兵在接战前肯定会消失，但到接战的时候，迈尔斯可就来不及组织人手有序撤往南方了。正因如此，今夜他就准备动手处理掉负责迈尔斯那边营地的军官。西边和东边两个老东西拿下面人的性命当筹码角力，害得他也多了不少麻烦。

　　“就是那几个。”塞萨尔说，对着狗子点点头，“今晚就把人变成尸体。”

　　他转身扫视整个营地，想要寻觅形迹可疑的克利法斯的间谍，却给遍布视野的壕沟阻碍了视线。本身要塞北边的战线就会很快崩溃，克利法斯却不放心，还想打乱局势让战线崩溃的更快，迫使古拉尔要塞更早陷入困局中。

　　这想法肯定也在克利法斯的考虑之中，塞萨尔最近对这些老东西了解得太多，对他们身上阴谋的味道也逐渐熟悉了起来。若是食尸者大军先一步围困要塞，老将军带兵过来就不仅不是围城，还是以人类同胞的名义发起拯救了。等到克利法斯的大军以拯救者的名望进入城塞，提出诸多要求，塞萨尔这边哪怕有一个处理不当，克利法斯都会顺势给他一个忘恩负义和不顾全大局的名声。

　　一旦此事发生，不说众矢之的，他的名声落进泥坑都是轻的，恐怕在屎坑里浸泡几年才能堪堪比得上......

　　“看那边！”狗子忽然叫道，她一只手抓着塞萨尔的胳膊往东边拽，另一只手朝人工水渠最宽阔的部分指了过去。

　　塞萨尔看到一个身形颇为熟悉的人正从西往东走，如果顺势反推，此人来处恰好是西边的营地，去处则是壕沟下纵横交错的地道。那是个满身泥土的家伙，打扮看着像是个民兵，但步伐不像，太过规整，本地征召的民兵都是些......那人带着一头黑发往后看了一眼，一双澄明的灰眼眸他异常熟悉。

　　“我的好侄女怎么来北边给克利法斯当间谍了？”塞萨尔眉头皱起，“南边莫非也出了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