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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你们已经谈崩了?

邪神之影 无常马 5383 2025-03-12 19:08

  他经过嘈杂的人群,走向佣兵的大桌。跟所有奥利丹北方的酒馆一样,这地方烟熏火燎,肮脏不堪,墙壁受潮严重,发霉的黑斑随处可见。一个炉灶上立着熏黑的石砖烟囱,火中烤着一只刚宰杀不久的老鸡,火焰的红光映到雇佣兵们的身上和脸上,有的正在喝酒,有的正在吵吵嚷嚷争论最近的战事,有的在掷骰子赌钱拼酒,有的在下棋,还有的在玩牌。

  塞萨尔很快认出了这批佣兵里的队长,是个长枪兵,但腰跨上的佩剑不是便宜货色,很容易就能和其他长枪兵区分开。雇佣兵们掷骰子拼酒拼得正热烈,很快,就有人不胜酒力倒在了地上。塞萨尔先丢给店主一些钱,让店主用上好的酒补足雇佣兵圆桌上已经见底的啤酒,随后才坐在空缺处。

  “真稀奇啊?竟然有人请黑剑喝酒。”长枪兵队长举着个白锡杯子说,“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你要是瞧见谁把客人从酒桌子上踹下去,叫他滚开让出位置,那一定就是黑剑的人没错了。”

  喝多了酒的雇佣兵们用嘶哑的嗓子给他帮腔。

  “有人说,如果我无处可去,我就可以找个黑剑的驻地证明自己。”塞萨尔开口就是胡说,“但你喝醉了,我猜你现在的决定谈不上可靠,你觉得呢?”

  “眼神可真够毒的。”长枪兵队长打着酒嗝说。他把表情摆的庄严肃穆,一边挥舞酒杯,一边环视众人,“诸位可否先做个记录,就说有人找我毛遂自荐,身上却连把剑都没有?考虑到他总得有个长处,那我琢磨,他的长处就是能一眼看出别人喝没喝醉!”

  “塞希娅队长说要我来自荐。”塞萨尔说。

  “哦!红毛队长,怎么,我不答应她,她就要来打我不成?”长枪兵队长缩了缩肩膀,做出惊惧的神色,周围的长枪兵看到他假扮的表情都哄堂大笑起来。“伙计,这女人最近是不是仗着贵族的推荐信升迁了?”他问在场的佣兵。

  “红毛是升迁了,你现在只能闻她放的屁了!”那人大喊着回道。

  “没错,她是升迁了,我走了二十多年的路,她两年多就走完了。”长枪兵队长嘀咕着说,然后把脸凑过来,呼出一大口酒气,“你也想效仿她吗,小子?你想用多久走完我这二十多年的路,把我也一脚踹到阴沟里?”

  “你对我似乎有很多不满?”

  “没什么不满,”长枪兵队长喝干杯子里的酒,用力摇摇头,摆出一副嫌麻烦的姿态,“我感谢你请我们喝的酒,小子。但黑剑不招带着女仆的破落贵族,你觉得你穿着一身袍子是能怎样,给红毛当面首吗?”

  塞萨尔耸耸肩,“看来我得证明一下我和塞希娅队长的关系了。”

  “啊哈哈哈,”长枪兵队长又接过一瓶酸葡萄酒,“大爷我可不关心你是不是红毛老家的情夫,这地方我说的算。我说不要带着女仆的破落贵族,那就没人能反对!你想加入黑剑,那你就自个跨过北方的要塞往帝国去吧!”

  狗子抽出藏在斗篷里的短弯刀。无形刺客的利刃闪烁了一下,从他手捧着的酒杯到他的衣襟顿时勾勒出一道银线。他的衣服从脖颈撕裂至肚腹,露出他胸前缠成一团的黑色胸毛,白锡酒杯亦切出平滑的豁口,盖子似的上半部分带着一捧酒水跌落地面,骨碌碌滚了好几圈。

  满桌笑声顿时收敛,好似刚才切开的是他们的喉咙一样。长枪兵队长也敛住表情,盯着自己撕开的衣服和本该撕开的胸膛,认真琢磨了一下。“我确实是喝醉了。”他忽然点头说,“你真是明察秋毫,朋友。”

  “是的,”塞萨尔也点头说,“你一定是喝醉了才会胡言乱语。”

  队长用力一拍桌子,“好,把这位朋友引荐给独眼,就说是我头一个做的引荐!你们看着我干什么?还不把人请过去!”待到完事后,他又缩回去小声嘟哝了一句,“今天真是晦气到家了。”

  塞萨尔站起身来,跟着雇佣兵往黑剑雇佣法师的位置前进。没过多久,他们就穿过布帘子,来到地下的一间大屋。这地方足够坐得下方才的全部佣兵,但只坐着一个满脸皱纹还瘦削干枯的男人,也许是没人敢和他一起落座,也许是他只想独处,且有权力独自占着个屋子饮酒,不论怎样,屋子里仅有他一个人。

  “我从没听说塞希娅有遗失在奥利丹的血亲。”雇佣法师开口说,“你们看着也不像。”

  这雇佣法师穿着一件深红色的呢绒长袍,款式很庄严,让塞萨尔想起了他在城镇深坑遇见的希赛学派法师,据说希赛学派的法术理论和火有关,他们那些很有地位的法师一般都穿这种红袍。话虽如此,这人身上的长袍已经很旧了,本该绣着希赛学派纹章的位置剥掉了什么东西,一些不太显眼的地方有修补的痕迹,袖子的褶也给磨得光亮。

  此人眯缝着眼睛观察他,一只眼睛是假眼,看不出是玻璃还是水晶,总之不像是人眼。他四五十来岁,身材怎么看怎么瘦削,肩部很窄,脸型也棱角分明,眼窝深陷,显得异常阴郁。

  他在独眼法师对面落座,抱住狗子的腰身,把她抱到自己膝盖上来。

  “塞希娅在诺伊恩认识了一些关系不错的朋友。”塞萨尔慢条斯理地说。

  独眼盯着他,看着就像一只目光敏锐的鸟在注视前方,伸着他细长瘦削的脖子,全神贯注。“你是诺伊恩城的小博尔吉亚?”

  “这么说她还没忘记我,真让人欣慰。”

  “我以为你会用更光明正大的法子来索多里斯。”

  “现在不光明正大吗?”塞萨尔反问道,“我为了见你,还特地请你的手下喝酒。”

  “你只是把他们当成一群猴子耍。”

  塞萨尔皱皱眉。“这话说得可真难听,难道不是你手下的猴群先对我叽叽喳喳?”

  独眼抬手挥了下,“黑剑的人喝酒的时候会变得很不友善,像你这种身无一物的人开口就自恃身份,他们还会把你当成看不清现实的破落贵族,然后变得更不友善。”他有条不紊地解释说,“这支雇佣兵团的历史几乎和南方诸国一样长久,和其它雇佣兵团不一样。”

  “奥利丹的王权都已经自身难保了,我可不知道一个吹嘘自己历史的雇佣兵团能有什么不一样。”塞萨尔表情夸张地喝了口酒,“难道黑剑还不是为了挣钱,是为了得到荣誉不成?”

  “荣誉并不重要,但契约不一样。”

  “是的,你们是有工作委托。你在索多里斯已经待了段时间了吧?”

  独眼摩擦着自己的长指甲。“市政官托付我们帮他守卫索多里斯。固然他是个卑鄙腌臜的家伙,但他给的报酬过得去,够抵消你表哥加西亚欠我们的薪水,所以我们会为他效劳。我们保护他免受暴民反抗,免受政敌侵扰,免受其他方向来的匪徒劫掠矿场和工坊。和待在北方给加西亚攻城略地相比,在这边干活,哪怕我忙的屁股冒烟也不会搭上自己的命。”

  “那你认为,你们接下来也不会搭上自己命的吗,独眼?”

  独眼又伸长脖子,隔着狭窄的小窗望向黑暗的街道,似乎想察看城镇的动静。“你们已经谈崩了?”他问到。

  “我醒来的时候,我们还没开始洽谈,但我觉得事情已经谈崩了。”塞萨尔说,“做出这个推论用不着多聪明。索多里斯的市政官宣称为国王效劳,宣称要坚守要塞后方的物资供应之责,但我先头派去的运货车队被扣在了本地,理由是后勤供给该由他们负责分配,外人不得擅自决断。”

  “确有此事。”独眼说。

  “既然市政官没有热泪盈眶地跑出来跪倒,说这一切都是误会,——至少我没听到类似的消息,那很显然,骑士团那位老先生的决定......并没有贯彻到所有人。要知道,我接手了古拉尔要塞的烂摊子,我不希望还有人卡着我的命脉对我提要求,你听明白了吗?”

  “不够明白。”独眼语气自若,“你们为什么不肯做退让呢?哪怕只是少许退让。”

  “我没有任何做商议的打算。”塞萨尔对他示以微笑,“能商议的一切,我们已经都在安格兰商议过了。要是有人还想让我们做商议,唯一的法子就是让他与世长辞,换一个不会想和我们做商议的人上来。”

  “那你坐在这里是想表达什么?”独眼问他。

  “给雇佣业界的翘楚一点尊重,也给我亲爱的剑术老师的同僚一点尊重。”塞萨尔说。

  “我遵守契约,恪守雇主的性命安危。”

  “雇主不在的话,也就没有契约可言了。”

  “我靠。”引他过来的长枪兵嘀咕了一句,独眼看向此人,他顿时不敢说话了。

  第二百一十六张 希赛学派

  “此外,”塞萨尔继续说,“和南方几座不幸遇袭的城镇相比,索多里斯的市政官慷慨地过了头。他不仅加固了城镇的外墙,还和黑剑的一批队伍签下协议,要求他们给城镇提供防卫,确保其安危。有人猜测,市政官的家族和历来占着后勤供给关隘的许多人一样,借着职权扩大了家族影响。他们一边利用索多里斯制造垄断,让自家的商会一家独大,一边擅自扣押物资补给,私通奥利丹的银行家以钱生钱......”

  独眼摇摇头,挥手让神情越来越不安的雇佣兵出去,免得此人担忧自己会被灭口。“你怀疑的有些太过分了,阁下。”雇佣法师这才开口说道。

  塞萨尔全不在意。“等市政官带着他的传言与世长辞,我就知道我怀疑的过不过分了,独眼。”他说。

  “埃弗雷德四世派你过来,是为了卫戍边疆要塞。”

  “不,”塞萨尔否认说,“埃弗雷德四世派我过来,是为了替他分忧。这场战争关系到王权的威严,有些贵族看起来支持陛下,结果却动用巨额资金雇佣黑剑给自己看家,所谓的山珍海味和绫罗绸缎,跟你们的军费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他呷了口酒,视线越过独眼,转向他们身后装备精良的长枪兵队伍,“北方各地都在为了军队的薪水焦头烂额,你们却过得异常自在,不仅不担心补给和薪酬,还有钱在这赌博喝酒?”

  “我只听出来了你想纵兵劫掠。”

  “我手下军队的秩序还没低到纵兵劫掠。”

  “市政官是有实权的贵族。”

  “奥利丹的贵族家系很快就要消失大半了,多消失一两个也没人在乎。”

  “你不怕国王过问?”

  “等我把市政官家族贪腐的钱财献给国王,缓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你就知道国王会过问谁了。”

  “你想控制从古拉尔到冈萨雷斯的所有城镇和所有区域,消灭所有不服你的人?”

  塞萨尔眨眨眼,“你是不是觉得你在刻意夸大事实,说出来会吓我一跳,惊得我连连摇头说自己不敢?”

  独眼陷入沉默,蠕动着沾满了洗不掉的墨水痕迹的手。这双手虬筋盘结,比起他瘦削的身体显得过分宽大,手指上到处都是茧子,经常书写的人手都是这样。

  “我对你的揣测有些错误,小博尔吉亚。”独眼敲击着桌子,“但你把话的太自满了,听着就像是你发了疯。”

  “难道不是你在污蔑我?”塞萨尔摊开手,“我只是像在冈萨雷斯一样处理掉一些有叛乱嫌疑的贵族而已。我们把他们贪腐的财产献给陛下,然后代管那些饱受压榨的领地,还能有其它解释吗?”

  “索多里斯的市政官没有叛乱。”独眼眯眼看着他,灰色的眼睛聚精会神。他眼神很冷,但眼眸背后有股子微妙的灼热感。

  塞萨尔摇头否认,“我认为他们阻碍了后勤补给路线的运作,还贪腐了本该属于陛下的军费,等我把报告呈上去,把财产运到安格兰,他们自然会成为叛乱贵族。”

  “你私定叛乱。”

  “是埃弗雷德四世会认定他们参与叛乱。”

  “埃弗雷德四世只要不是蠢货,就会知道你在谋私利。你这样得到的领地越多,他就越会担心你造成的威胁,然后把你也视为威胁。”

  塞萨尔眉头微蹙,“首先,只要奥利丹的王权战争尚未平息,埃弗雷德四世就不可能放下源源不绝的军费补充,叫我回安格兰去当宫廷贵族。你可知道在支持埃弗雷德四世的所有军队里,只有我不仅不要钱,还在给他倒贴钱?其次,乌比诺大公和埃弗雷德四世情同手足。最后,乌比诺大公不仅仅视为我侍臣,——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只要我点个头,我就能延续他的家族血脉,造就另一个支持埃弗雷德四世的贵族家系。”

  独眼歪了下脖子,那只睁大的灰眼眸里带着好奇。他对塞萨尔说:“那是个受诅的学派,那个年轻人是他们受诅的继任者,朋友。依翠丝出身的人,有可能会把她当成能力高明的法师领袖,但绝对不会把她当成自己将来的爱侣。不过,你似乎不是依翠丝出身,嗯?”

  “有人跟我说过相似的话。”塞萨尔说。

  “有人?”

  “那人的衣着和你很相似。”

  “我早就不是希赛学派的人了,你用不着描述太多,反正我也不认识。”

  “没关系。”塞萨尔刻意皱起眉头,“你看过了就知道他是谁了。”他把手搭在狗子的肩头,从她逐渐变细的腰身往下,抚至圆翘的臀部,然后在她斗篷后面的包袱里取出个匣子。匣子的工艺很精湛,材质不明,通体银白,外表抛光,看着不似凡物。它确实不是他们的东西,它是无形刺客带来的器物,用途多半是装他自己的头颅。

  他轻敲匣盖,像表演杂耍般使其向两侧张开,显出一个装点精美且仪容完好的人头。头颅眼眸微闭,面带微笑,脸颊也被抛光的像是镜子,还涂了防腐用的蜡,在火光照耀下竟像是还活着一般。

  “苏提克......!”

  独眼霍地站起,椅子迸裂,木桌燃烧,灼焰带着尖利刺耳的呼啸和大股尖锐的木刺向塞萨尔扑来。刹那间刀刃从他眼前挥出,弧光掠过之处刺眼的灼焰均化为乌有。紧接着,一连串从独眼身周升起的屏障都破碎开来,有的还没现出形影就被短弯刀戳破,好似在人指尖破裂的肥皂泡沫。“无形刺客!”独眼大叫着往后退,但弯刀已经钩住了他的脖子,顿时使其面目僵硬,不再做任何抵抗。

  塞萨尔踱步来到独眼身前,把手指伸到短弯刀的尖端,用力一摁,然后把血液狂涌的手指塞到狗子嘴里。他一边听她咬紧了的舔舐,一边长出一口气。“根据你和这位苏提克的关系,”他说,“我会决定你接下来是要装进另一个人头匣子,还是要接受我的无偿雇佣,你听明白了吗,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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