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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畸形噩梦重临

彼岸花落时 书荒游子 7068 2025-06-17 00:33

  夜深。

  研究所三楼的主灯已熄,仅存少量应急光源。廊道昏黄,灯光一格格地向远处延伸,像陷入静默的监牢。

  空气里还保留着白天实验药剂的味道,与恒温系统散发出的淡淡冷气混合,宛如手术室刚消毒过后的寂静肃穆。

  此时,向思思站在储藏室前,手里攥着那张胡彦生亲手交给她的纸条。

  【晚上八点后,到306室。单独。】

  字迹整洁理性,没有多余一个字。

  她没有问原因,只是按时出现,白大褂外罩着一件浅灰色呢料长外套,勾勒出她原本就纤细挺拔的身姿。毛衣裙收腰,下摆盖过膝盖,袜口从大衣里若隐若现,是暗色的弹力材质,贴着她的小腿线条蜿蜒,直到脚踝。

  她的发髻在脖后束得更紧,鬓发依旧服帖,脸上只扫了一点淡粉,整个人看上去安静、干净,却也因为过于克制而显得几分脆弱。

  她推门而入。

  306是一个独立档案分析间。没有设备运转的噪音,只有一台老式平板电脑,窗帘半拉,外面是空旷的校园雪夜,偶有风吹落树枝影子,晃在地面。

  胡彦生坐在书桌边,西装未脱,白衬衫袖口翻起,露出骨节清晰的手腕。他的眼神沉着,灯光将他眼角拉出一丝细纹,像常年夜读者那样疲惫,却依旧沉静。

  “来了吗?”他头也不抬地翻着档案,“门关上。”

  向思思轻声“嗯”了一句,回身旋上门锁,听见落锁声的一瞬,她后背肌肉不自觉地绷紧了一下。

  胡彦生抬眼看她,眼神淡然:“你很紧张?”

  她低头:“……没习惯关门。”

  “嗯。”他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今晚让你来,是因为我需要你协助调取一批数据。”他起身走向后墙,打开壁柜,从最上层抽出一份厚厚的封装盒,“涉及王时的脑电残波监测。”

  向思思接过,发现那文件封面没有编号,只有手写的两个字母:W·S。

  “这些数据,未来可能牵涉整个病毒项目的核心结构。”胡彦生站在她身侧,距离很近,语气仍旧温和。

  “目前只有我和你能接触。”

  她愣了一下。

  “……我?”她抬头看他,眼神一丝不确定。

  “你一直没问,为什么从那么多实习生中,单独留下你。”

  “因为我观察过你。”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一瞬不动。

  “你服从,但不盲从;你心里害怕,但始终执行。这是好品质,尤其在面对无法回避的伦理冲突时。”

  她呼吸有些紊乱,却努力维持表面平静。

  “你想说什么……老师?”

  胡彦生轻笑,转身将文件摆到桌面,“我想说的是,从今天开始,你将成为我核心实验线的记录者之一。这不是权力,也不是荣耀,而是责任。”

  “你会看到一些……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实验过程。”

  他顿了一顿,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如果你现在想退出,我可以关掉这份权限。”

  向思思心里“咯噔”一声,却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默默摇头。

  “……不,我会留下。”

  胡彦生点头,转身拿出一只干净的玻璃冷藏管,“很好。那我们开始今晚的第一项任务。”

  他拉开盖板,露出一截浸泡在淡黄液体中的神经组织——那是从王时脑部切片提取出的“神经结节样本”,外表像是含有微光的血肉藤蔓,正缓慢地在玻璃管中蠕动着,仿佛仍保有某种原始意识。

  向思思屏住呼吸,心口紧紧一缩。

  胡彦生没看她,只淡淡道:“记录细胞跃动频率,记住每三十秒一次;并观察表层脉动与液体粘性变化。”

  她深吸一口气,靠近操作台,取出记录笔。

  她知道,这将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可她不知道——

  就在这一刻,她手机口袋悄然震动。

  她下意识摸出,点亮屏幕:

  [未知号码]:

   “原来你晚上有空。不错,思思,晚上的你,比M国那时候还漂亮。”

  她全身一僵。

  下一秒——

  电话响起。

  那熟悉、黏腻、拖长音的低笑,从听筒另一头传来:

  “思思,你知道我有多想……跟你讲点‘往事’吗?”

  她瞬间意识到——

  金德凯,开始动手了。

  她站在实验台前,指尖握着玻璃笔。

  金属冷光投在样本液上,组织体缓缓脉动,如某种尚未成形的意识体,带着不明的方向感,在玻璃管内微微游移。

  但她的注意力已经游离。

  那个短信提示音像一枚针,扎进了她神经最深的角落。

  ————

  那句「晚上的你,比M国那时候还漂亮」,就像是打开了某扇封闭多年的门。

  门后,是那段她拼命遗忘,却早已烙在神经系统深处的夜晚。

  那是她留学第三年夏天。

   医学院安排她参与一个名为“M国社区病患人道护理项目”的交流计划。起初一切看似正常,项目名称堂皇,流程专业,还附带一封来自院方的表扬信,标注她为“跨文化护理表现优异学生代表”。

  她以为这只是一次累一点、偏远一些的实习。

   直到她被调配到了“Hope Room”项目下的“Room 12”。

  她记得,那天阳光很好,走廊尽头窗户被擦得透亮,阳光照在消毒过的白地板上有些刺眼。她穿着洁白的实习护士制服,扣子扣到最上,领口整洁,袖口熨帖。制服下是一件淡蓝色棉质打底衫,贴身不显,却透出少女身体的纤细轮廓。下摆是一条医院配发的短裙,刚过膝上三指,搭配肤色医学压缩袜,将她的小腿包裹得紧致修长。脚下是软底帆布护士鞋,每一步都几乎不发声。

  护士长是个三十多岁的拉美裔女人,眼神躲闪,语调混沌。

  “Room 12,那边病人比较……特别,但今天需要一位安静的亚洲女孩帮他们处理一些情绪。”

  她听不懂“特别”的意思,只觉得语言中夹杂着一种温柔而不可置疑的推送力。

  她在门口站了几秒,深呼吸一下,推门而入。

  门是内开式的,打开瞬间,闻到的第一股气味不是药水,而是潮湿的尿液、橡胶老化和人体体味混合后的钝腥。

  她不自觉皱眉。

  灯光昏暗,只有一盏吊灯在天花板中央轻微晃动,光线斑驳,打在旧木拼接地板上,斑驳得像褪色的油画。窗帘是灰蓝色粗棉布,遮了大半阳光,边缘已微微发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变味。

  她刚踏进去一步,脚底传来一阵湿滑触感。低头,是一滩不明液体,散发出橡胶与皮脂混合的微臭。她试图忽略,继续走入。

  “Hello?”

   她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很轻,几乎没有回音。

  屋内最角落,坐着两名病患。

  一个是侏儒症患者,躯干粗短,头大眼小,皮肤斑驳。他盯着她,不说话,眼珠几乎贴在下眼睑上,从她鞋尖一路看到胸口。另一个坐在轮椅上,四肢骨骼畸形严重,关节错位,手指向内蜷缩如钩,但他的眼神异常清晰,甚至带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兴奋光泽。

  她迟疑了一下,合上门,转身:“我……我是今天的实习护士,来为你们更换床单和清洁……”

  她说着靠近床边,弯腰去理床单边角。床单潮湿,有汗味和消毒液的刺鼻味。她的裙摆轻轻荡开,落在她弯曲的小腿后方,压出一抹柔软弧线。

  背后忽然一声“咔哒”。

  门关上了。没有人走进来。

  但她能感受到,某种东西变了。

  她回头,手握住门把。转动——纹丝不动。

  门被反锁了。

  她回头,一瞬间,浑身一紧,心跳仿佛被猛然摁停。

  转身的瞬间,那个侏儒已经从床上滑下,身体像用腹部拖着前行,一步步向她靠近。双手搁在地面,脚掌内翻,他的脸抬起时,因灯光投影在下颌,眼窝深陷如骷髅。

  她想退,脚后跟撞到铁床腿。

  房间太小,她的膝盖很快顶到了床边,床单未铺好,边角卷曲,冰凉的床板透着汗味与陈旧消毒液残渍的混合气味。

  她下意识地握紧笔记板,指关节因用力泛白。

  “Don’t worry,”他咧嘴笑,“we just want to see… if you're really here.”

   那侏儒在她膝边停住开口,声音沙哑,却极为清晰。那张老头般皱在一起的脸扬起注视着向思思,满布着红斑的脸,小小眯缝下的眼珠几乎嵌在鼻梁底下。

  轮椅上的那人也动了。他缓缓挪动到她身后,动作极慢,却像猎人靠近麻痹猎物那样,带着耐心与目的。

  她背贴在冰冷的金属床边,床单微湿,贴在腿侧,令人作呕。

  侏儒忽然伸手,轻轻扯了扯她裙摆。

  她腿一震,向旁边挪开一步,鞋子却踩在滑水渍上,整个人险些失去平衡。

  另一人伸出畸形的手扶住了她的肩,声音很轻:“Careful.”

  她站稳,却发现那只手并未立刻松开,而是借势贴在她的锁骨处。缓缓抚过她年轻细腻的皮肤,再悄然滑入衣领之下,异常突起的指节骨,冷冷地勾住她内衣的肩带向上一挑,勒起那丰满的胸部。

  那一瞬,她身体猛然抽紧,像冰水中被强行按下。

  她僵着身子,背贴床栏,手下意识握住腰间对讲器,一只带着异样温度的手突然按住她的手腕。

  皮肤贴皮肤的那一刻,她像被电击一般一震,那只手冰凉,潮湿,似乎连手心的褶皱都在喘气。

  她试图挣脱,但手臂被牢牢扣住。那力道不大,却像沉在水里的绳索,无声却沉重。

  耳边是他们断断续续的低语,近乎低吟的念咒:

  “You smell clean.”

   “Like sweet soap.”

   “Can we keep her?”

  她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耳膜。

  那一刻,她第一次感受到生理上的冻结反应——身体不再听命于大脑,像是整块血肉被恐惧封存,所有肌肉都只会发抖,而不是挣扎。

  她被拉倒在床上,发出一声被掐断的低呼。

  有人按住她的肩膀,某种粗糙的皮肤摩擦在她脖子上,带着小小的刺痛。

  “Good evening… Miss?”他们肆意笑着。

  “Oh this is so good, thanks!” 那侏儒声音尖锐,像老鼠说话。

  对向思思来说,那晚的房间太静,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听见。

  ——她记不得那晚所有细节。

  她只记得光线是黄的,天花板有一个剥落的裂痕,裂痕里有蛛网,蛛网上悬着一只白色虫壳。

  她记得那侏儒身上有汗味,像发酵的木屑。

  她记得另一个人的唾液滴在她锁骨上,温热中带着某种药物苦味。

  她记得有人用嘴贴近她耳边低语,吐字含混,却反复说着:“you smell so good……I appreciate it……”

  她无法出声。

  喉咙紧缩,唾液难以下咽。

  她闭上眼睛,用尽力气将牙咬进舌根,直到血味漫出。

  她想反抗,想挣脱,却发现每一块肌肉都像灌了铅,甚至,她最羞耻地——在那一瞬,身体竟微微颤栗了一下。

  那不是快感,是一种极度恐惧与压迫下的条件性反应。

  ————

  她回到宿舍时,天已经全黑了。

  那是一间合租的女生宿舍,在医学院实习楼后侧的小巷深处。房间不大,却干净整洁。她和另一个中国女孩合住,上铺下桌。

  但那晚,室友没回来。床是空的,屋里只剩一盏橘黄色台灯亮着。

  门关上的那一刻,静得像封闭的水箱。她听见自己每一口呼吸的声音都异常清晰,仿佛隔着肺膜直接击打在脑壳内。

  她没脱鞋,就那么僵直地站了几秒。

  直到喉咙传来一阵灼热的干呕感,她才猛然弯下腰,扶着桌边吐了出来。

  吐不出东西,只有胃液和被迫咽下肮脏的男性液体,带着腥臭味和苦味。

  她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发白,背部因刚刚那段遭遇而依然僵硬发紧,腰椎像被铁丝缠住,无法自然伸展。

  她直起身,脱下那件白色实习大褂,甩在地板上——那件衣服此刻像一层她不愿再触碰的皮肤。

  然后是蓝灰色内衫,裙子,袜子,一件件剥落。最后,她赤脚走进浴室,站在瓷砖地面中央,像一块脱壳却仍保持原形的硬塑标本。

  她打开热水。

  热水柱冲下的瞬间,她本能地抱住了自己。

  肩膀在抖,脖子微红,锁骨下方有几道细痕,是在挣脱时被压出的痕迹,颜色浅,却像印在皮肉深层。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还有一道不规则的勒痕,是那只骨节弯曲的手指曾穿入她衣领时留下的。那手指冰冷,形状怪异,将她的乳房肆意蹂躏,痛得她又哭又喊,但是没有人来救她。

  现在却只觉得胸口发胀、发痛,一种身体羞耻感和厌恶正慢慢上涌充斥全身。

  她蹲在花洒下,热水冲刷着头顶,水蒸气将整个浴室染成模糊一片。

  她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发抖——像被抽离的鱼鳞一片片剥落,赤裸地暴露在气温与记忆之间。

  她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嗓子仿佛被那天压在她胸口的某种东西堵住了。

  夜晚十点,室友发来一条消息:

  “今天轮不上我,和本地同学去吃夜宵了!你回来啦?”

  她没回。

  她关掉热水,用毛巾擦了擦头发。动作很轻,仿佛自己是一层快要破的玻璃,只要一用力,就会碎出刺骨的边缘。

  她穿上宿舍备用的白棉睡衣。那是一套学生款,领口略松,裤腿宽大,袖口偏长。她穿上后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瘦削,像一具被泡软的影子。

  她钻进被窝,拉上被子,却始终无法闭眼。

  直到夜半时分,她才渐渐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梦是碎的。

  她梦见回到Hope Room。那张床依旧潮湿,光是黄的,空气黏稠,侏儒坐在床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轮椅上的人手里握着一根长钩子,轻轻拨动她的腿,像试探一只死去的猫。

  梦中她拼命想逃,但双腿根本不听使唤。她看见自己穿着那件白裙子,脚踝被湿布缠住,裙摆贴在腿上,贴得紧紧的,连裙下轮廓都清晰可辨。

  她尖叫,没人听见。

  她挣扎,没人救她。

  她猛然惊醒,满身是汗,额发粘在脸颊,棉睡衣湿透,紧贴在背上,像一张无法剥离的伤疤。

  她起身去洗手间,一脚踏在冰凉的地砖上,才发现自己腿上出了汗,甚至还有一小块残余的红痕——不知是梦中压出来的,还是那天留下的。

  那晚,她发起了低烧。

  38.4°C。

  她没去校医室,只是坐在桌前,用毛巾冷敷额头。

  清晨六点,阳光爬上窗台。

  她坐了一夜,双眼通红,嘴唇干裂,身上的棉睡衣皱巴巴地贴在皮肤上,像一层汗湿的旧裹尸布。

  她没有哭。

  只是低头,看着手掌里那道红痕,良久,默默擦掉了。

  那间房间,再也没人提起。

  包括校方。

  包括她自己。

  她告诉自己:那晚不过是噩梦。

  可现在,金德凯的短信——那一串熟悉的咬字和用词——把她从梦里拉回来。

  ——他在场。

  她不知道他当年是不是参与者,但她知道,他看到了。

  甚至……或许保存着什么。

  ————

  实验室内,胡彦生没有察觉她的异常,只是专注地记录神经样本的最新反应。

  而她站在灯光下,手指还紧紧握着那根钢笔,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白。

  她感觉呼吸不畅。

  胸口那股潮湿的闷意再次浮现,像是那间房里从她皮肤下钻入的味道。

  ——潮湿、羞耻、封闭。

  她抬眼望向窗外,雪还在下,光晕落在窗棂上,一片洁白如洗。

  可她知道,自己已经再次回到那道门后的世界。

  那一夜,从未真正过去。

  她的手指仍攥着那支钢笔,笔帽被捏得发响。

  掌心出汗,微微滑腻,像是被记忆里那晚的潮意反复打湿。

  她没察觉,自己的呼吸早已凌乱,连带着胸口剧烈起伏——她穿的是细针织的内衫,衣料柔软却极易贴肤,此刻因她不断抽气而起伏得厉害,胸线紧紧绷在衣料下,每一次呼吸仿佛都将那层理智的布料撑到边缘。

  身上的白大褂原本扣得整齐,此刻因紧张微微歪斜,领口偏向右侧,露出锁骨下方那一小片被冷风吹起的起伏轮廓。

  她立在灯下,侧脸苍白。

  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块将裂未裂的瓷器。

  她不知道自己沉在回忆中多久,只记得在某一刻,

  有一只手,轻轻敲了敲她的左肩。

  不是拍,而是指节轻点,像是怕惊到她,又像在确认她还活着。

  她猛地一震,转身。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脚踝撞到实验桌椅的金属角,发出一声闷响。

  胡彦生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眼神如常。

  他并没有露出疑问或惊讶,只是抬起一只手,递来她落下的笔帽。

  “你刚刚掉了。”

   语调轻轻的,没有一点探究的成分。

  “……谢谢。”她伸手去接,指尖却轻轻颤了一下。

  胡彦生没有接触她的手,只在她要拿走时主动松手。

  笔帽落入她手心,带着一点微凉的触感。

  她低头的瞬间,垂下的发丝遮住半边脸颊,她努力咽下喉咙中的一口血腥味,抬起头时已然恢复平静:“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没关系。”胡彦生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到主控台,“今晚工作量不重,但样本活性很强,你必须集中注意力。”

  “是。”

  她重新站回原位,却下意识将身体重心向右偏了一点,与胡彦生拉开刚才肩部擦过的那一点点距离。

  哪怕他从未做出越矩的举动,她依然本能地收紧了那道界限。

  可也正因如此,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意识到,

  胡彦生不是“安全的”。

  他是个科学家,极致理性、冷静、有序。他会给你留三厘米的空间,也会精确控制你的崩溃阈值——他不会伤害你,却也不会救你。

  他不是猎人,但他会养狼。

  此刻,他像是在养一头尚未完全失控的“病毒”。而她,很可能已经成为那只体内孕育病变的宿主。

  她低头盯着屏幕上王时的神经波动图谱,线条不断地向上攀升。

  那条由神经电信号绘成的脉冲曲线,就像是某种无形心跳,一点点渗进她的眼睛、耳朵、指尖。

  屏幕上显示:

  神经响应延迟:负11毫秒

   突触环增强:5.2×

   自主振幅激增趋势:持续

  她突然意识到,王时的身体,虽然沉睡,却在“呼吸”。

  不是真的呼吸——而是一种比呼吸更深层的神经式生命活动,它正在每一帧图像里悄然增长。

  就像火山,在厚重积雪下酝酿喷发。

  而她,正被人安排在这座火山的边缘,看守、记录、等待。

  或者,陪葬。

  远处手机微微一震。

  她默默掏出一看。

  [未知号码]:

   “你不回我消息,是不是怕你老师看见?”

  “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你是谁。我只是……太想你了。”

  “不然你来见我一面,我把那些视频删了。”

  她脸色一寸一寸地白下去。

  指尖因为紧握手机而发颤,屏幕背光反照在她脸上,像是刀刃在割开她刚愈合的那道伤口。

  她抬眼看了胡彦生一眼。

  他没有注意她,只在翻阅资料,眉头皱着,仿佛在思考某组样本数值之间的逻辑断裂。

  她咬紧牙关,把手机调为静音,重新滑进大衣口袋。

  但她知道,这只是第一封。

  真正的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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