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哥哥能像以前一样亲密地对待她，小苒知道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唤醒他对妹妹的保护欲。为此，她想过故意从楼梯上摔下来，或者在拿美工刀时不小心割伤自己的手——但她很快找到了更加绝妙的办法。

　　在进入初一六班不久，班里的女生们形成了一个个三到五人的小团体。小团体的成员们往往因为从同一个小学毕业，又或者因为有着相似的家庭条件而聚集在一起，相互做着言不由衷的赞美，而团结一致地孤立、诽谤班里的其她女孩。

　　在这数目繁多的小团体中，邢小雅和她的两个随从显得尤为特别。她们是班里唯一一个其她女孩不敢诽谤的小团体，也是唯一一个敢光明正大地欺负别的女孩的小团体。陈苒亲眼见到她们三个在众目睽睽之下轮流把口香糖粘满一个女孩的课桌，而原因仅仅是她们讨厌那个女孩在课上回答问题的样子。与此同时，邢小雅是唯一一个敢正面冲撞校规，每天都画着精致的妆容来学校上课的女孩。即便这样，老师们也从来都不批评她，反而千方百计地在看不见的地方给她开绿灯。据说，这完全是因为她的厅长父亲。

　　相比起邢小雅，她的两个随从——陆一可和徐娇也可谓是特点鲜明。她们是班里最丑的两个女孩，不难猜出邢小雅选她们完全是为了衬托自己的美貌。在两个随从当中，陆一可又黑又瘦且脸上长满痤疮，每次看到她陈苒总会联想到烤焦的趣多多；而徐娇的身材则一点也对不住她名字里的“娇”——她是全年级吨位最大的女孩，魁梧的身形一次能遮挡半个走廊。有一回，一个不长眼的男生从走廊外飞奔而来，迎面和徐娇撞了个满怀。这位身材瘦小的男生竟然被直直弹飞了出去，而徐娇庞大的身躯则如泰山一般岿然不动。

　　如果仅仅只是这些的话，陈苒还不足以利用她们——她素来行事低调，不会与小团体们产生纠葛。然而，尚骏峰的出现让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这个皮肤白净、五官立体的男孩成为了陈苒的新同桌，而陈苒知道邢小雅喜欢他。

　　为了激怒邢小雅，一向沉默寡言的陈苒开始积极与她的同桌互动。而尚骏峰也不是一个古板的男孩，他幽默风趣的讲话常常让小苒笑得花枝乱颤——尽管这样的笑容并非发自真心。长期的雷区蹦迪终于引来了邢小雅的警告，她们在放学路上把她拦住，提醒她如果要是再主动和尚骏峰说一次话，她们就撕烂她的嘴。

　　陈苒表面上示敌以弱，但行为上却更加激进。在第二天的美术课上，老师要求同学们利用彩铅画一副风景画。一向行事收敛的陈苒在课上展现出了自己的绘画实力，仅用十五分钟就画出了一片惟妙惟肖的热带红树林，引得尚骏峰连连赞叹。但她还不满足，在作死的道路上一路高歌猛进，主动提出用画纸的背面为尚骏峰画一幅肖像画。

　　“啊？给我吗？”尚骏峰惊讶地指着自己大张的嘴巴。

　　“当然啦。怎么，不愿意吗？”小苒微笑着反问道。她能用余光看到邢小雅目眦尽裂的眼神。

　　“愿、愿意啊……没问题！你画吧……”尚骏峰羞红了脸，局促不安地说。

　　陈苒拿起画笔，一笔一划地描绘着男孩的轮廓。一双星瞳不住地在画纸和男孩的脸上跳跃着，转眄间双眸秋波荡漾。她仅用不到十分钟就完成了对尚骏峰样貌的速写，画面中的线条整齐而流畅，精确地捕捉到了男孩的每一个面部特征，并用独特的手法赋予了静态的画面以动态的感觉，使得人物跃然纸上。

　　“这……太好了！陈苒……你画得太好了……”尚骏峰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而不远处，邢小雅的目光凶狠得像是要杀人。

　　她终究遭到了邢小雅的报复。在值日的时候，三人趁她给拖布换水的空挡把她推搡到了女厕所。邢小雅二话不说，一上来就甩了陈苒一耳光，清脆响声在厕所里不断回响。她们一拥而上，扯她的头发和衣服，并用指甲在她如牛奶一般白皙的肩膀上留下深深的抓痕。邢小雅还觉得不过瘾，在小苒发育得还不错的胸部上又掐出几道淤青来，并伴随着一连串恶毒的咒骂：“贱人、婊子、荡妇……”陈苒全程没有做太多的反抗，只是任由她们蹂躏自己。过程中，有几个路过的女孩目睹了这一幕，但都识趣地默默走开。大约是对她顺从的态度感到满意，邢小雅并没有做更多更出格的举动，只是在离开前不忘警告道：“你要是敢告老师的话就死定了！”

　　当陈苒拖着遍体鳞伤的身躯回到家中时，爸爸妈妈都被惊呆了。他们很快联想到她在学校里受了欺负，急忙围过来检查她的伤口并询问情况，而她则在抽抽嗒嗒的哭泣中一五一十地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太过分了！这三个臭娘们儿太过分了！”爸爸情绪激动得连后槽牙都快要咬碎。

　　“孩子她爸，冷静点！让老师……让老师出面来解决这件事！”妈妈出谋划策道。

　　爸爸生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用照片一五一十地拍下女儿身上的伤痕，并愤怒地在微信上质问小苒的班主任老师。在得到了班主任老师的承诺后，他信誓旦旦地对小苒保证道：“不要害怕，小苒。老师说了，会还给咱们公道的！”

　　小苒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她知道事情并不会结束得这么简单。

　　班主任老师的承诺终究流于形式。在第二天课间操的时候，他把陈苒和邢小雅单独叫到了办公室但在呵责中命令邢小雅道歉——说是呵责，倒不如说是在春风化雨中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又或者是以一种近乎商量或者央求的语气希望邢小雅能够道歉。

　　“我错了，陈苒。我不该动手打你。”邢小雅敷衍地微微欠身，眼神甚至没有片刻停留在陈苒身上。

　　“小苒，小雅已经道歉了，原谅她好不好？”班主任老师顺坡下驴地说道。

　　“我才不原谅她！她的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而且道了歉，我身上的伤就能好吗？”陈苒毫不退让地说。

　　“那你要多少钱？我赔得起！”邢小雅愤怒地还击道。

　　班主任急忙打断道：“好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清代‘六尺巷’的故事至今还被人们传为佳话，我们各退一步，不就海阔天空了吗？来，小雅，给小苒认认真真地再道个歉！”

　　“对不起，陈苒。”邢小雅再次欠身，态度看着是比上次好了一点。

　　“来，小苒。说：‘我原谅你了’。”班主任撺掇道。

　　“我原谅你了。”陈苒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

　　“这才对嘛。同学之间，就应该相互理解、相互包容。来，握个手吧！从此以后，小苒和小雅就算是彻底和解了！”班主任一副万事大吉的语气。

　　仅仅在二人“握手言和”了六个小时后，邢小雅便带着两个随从再次找到了值日中的陈苒。身材魁梧的徐娇当着其他值日生的面一把挽住陈苒的头发，把她硬生生拽到女厕所。几个男生好奇地跟了上来，他们很快目睹了陈苒即将经受的酷刑，可没有哪一个有胆量出手制止——老师的偏袒他们也有目共睹。

　　这一次，她们的下手更狠了。她们把陈苒摔到，拽着她的头发在女厕所肮脏的地板上拖行。在角落里，三人把陈苒的衣服扯开，并朝着她的腹部轮番猛踢。即便陈苒的玉体已经被踢得遍体鳞伤，邢小雅还是觉得不足以宣泄心中的怒火。她掏出一大瓶墨水，对着陈苒的头顶浇了下去。如污泥般漆黑的墨水顺着陈苒精致而美丽的脸庞流下，把她变得如女鬼一般凄惨。邢小雅一把抓起陈苒被墨水浸湿的头发，怒目圆睁地说道：“我看你还敢不敢告老师了，你个骚货、浪货、贱货！”

　　尽管陈苒已经被折磨得气喘吁吁，但她还是用尽全力将一口墨水吐到了邢小雅妆容精致的脸上。

　　“你——”陈苒的举动再次激怒了邢小雅，她瞋目裂眦，一副誓要将陈苒生吞活剥的样子。

　　在一旁袖手旁观的男生终于看不下去了，为首的那一个挺身而出，说道：“你们闹够了没有？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女孩们停下了施暴的举动，男孩的话对她们显然还是产生了一定威慑。

　　“你当什么出头鸟？和你有什么关系？这里是女厕，流氓变态能不能滚远点？”邢小雅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

　　男孩没有说什么，只是拿出手机，展示着上面已经输好但未拨通的“110”三个数字，作为最后的通牒。

　　“行，喜欢多管闲事是吧？我记住你了，苗舒林！”邢小雅撂下一句狠话，带着两个随从悻悻地离开。

　　男孩们走进女厕所，看着在角落里已经被折磨得不像样子的陈苒，眼神中充满了悲悯与无奈。

　　“别怪我没早点帮你，陈苒。我爸是她爸的下属。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苗舒林伸出手，想要拉陈苒起来。

　　“谢谢你，苗舒林。没有你的话，我只会更惨。”陈苒并没有去拉他的手，而是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挣扎地站了起来。她把校服的拉链拉起，踉踉跄跄地来到镜子前，努力平整自己凌乱的头发。沾了蓝墨水的皮肤在镜子里看起来就像阿凡达一样，肋骨和小腹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真是狡猾呢，为了让哥哥注意自己，竟然作践自己的身体。万一被踹得怀不上小宝宝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还好吗，陈苒？用不用我们送你回家？”苗舒林担忧地问道。

　　“不用了，苗舒林。谢谢你。”陈苒再次婉言谢绝。

　　陈苒步履蹒跚地离开学校，本就单薄的身躯在此刻变得摇摇欲坠。一路上，无人不注意到她凄惨的模样，趔趄的步伐引发人们对她遭遇的遐想。

　　她回到家，爸爸妈妈与哥哥的笑容瞬间凝固——因为在意妹妹的情况，陈烨不远万里从学校请假回家。

　　“呜呜呜呜呜……小苒……”看到女儿的惨状，妈妈心痛得嚎啕大哭。

　　而陈烨和爸爸则已经愤怒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父子俩一声不吭地解开小苒的校服，清点着她身上恒河沙数的淤青，每一块淤青都像一根钢钉一样钻进父子俩的内心，刺痛着他们最不可饶恕的神经。

　　父亲一把揽住陈烨的头，将他的脑袋搂在面前。父子二人的眼睛相隔只有仅仅一寸，四目之间燃烧着熊熊火焰。

　　“阿烨，我想吃鱼了……用你上学时的手段……办了她们！”父亲声音颤抖，目眦尽裂，却还不忘模仿大热电视剧《舌尖上的京海》里的台词。

　　陈烨颤抖着点了点头，幅度小到难以察觉。